“你當年選擇離開舞台的原因是什麼,現在這個原因解決了嗎?”
“原因啊……其實,我這次沒想那麼多。”她理了理自己頭發,擡頭認真的回憶,“要說起來,這不是我第一次接到這樣的offer了,回到赫爾辛基,也有好多次給我晉升和主演的機會,但每一次我都會突然很害怕。害怕再次摔倒,害怕自己哪一點沒有做好被拍照截圖,反複鞭屍……最後歸于一句:德不配位。而且我也很害怕從總監辦公室到舞蹈房的那條走廊,走廊裡好像每個人都在讨論着關于我的事情……”
聽着她内心的剖白,羽生結弦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她卻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反過來安撫他。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但是上次救場,我什麼多的都沒有想,隻想好好展現舞台,而這一次,從總監辦公室出來,我滿心隻有興奮。我想,這就是時候了。”她笑着的眼神滿是松弛與欣慰,不似假的,“你還記得麼?那年在中國的比賽之後,有一次你給我說,原來我在害怕啊。”
怎麼會不記得。羽生結弦點了點頭。
那時候他剛剛從中國杯比賽的事故中休整過來,身體上沒有嚴重的傷痛了,但是每一次起跳時,身體條件反射地回頭猶豫,讓他深刻的意識到,自己在害怕。這份害怕無人可說,就這麼鬼使神差的分享到了遠在赫爾辛基的樂。
“那時候我說的什麼你記得不?”
“害怕就是害怕,有什麼關系。隻要坦然接納它,消化它,總有一天會不害怕的。”他很快就複述出了當年被他記了很久的話,然後意識到了,“等到那一天……就是【老子回來了】的時候了……”
“嗯。現在大概就輪到我說這句話了吧~可以有機會帥氣的說出【I'm back】想想還蠻興奮的。”樂說着都笑出聲,轉眼卻發現羽生結弦還有些擔憂地皺着眉頭,伸手去撫平他的眉心,“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離開舞台,不是因為我對舞台失望,我隻是有了許多的害怕和顧慮,我失望的是媒體,是流言,是沒有底線的同行……我離開舞台隻是因為當年的我無法守住舞台又遠離讓我失望的那些人事物。現在,我想試試,守住自己想要的。你也一樣,守住你心裡的花滑,讓你失望的賽場,評委,都不值得你回頭看。”
手指戳在他心口,告訴他那裡最應該有什麼。
同時也點明了他心中的困惑。
“好了,我要去挑戰主演,你怎麼比我還憂心忡忡的。”手掌輕輕撫摸他的臉頰,滑軟的觸感和刺刺的絨感交錯,她湊近看了看,嘲笑道,“胡茬都沒刮幹淨,多大人了……”
“我是因為着急……”他不高興地為自己正名。
“是是是,不像以前了……以前摸一下胡茬還能臉紅,現在隻知道皺着眉頭。”她用手指又去戳了戳他的眉心。
“哪有臉紅……”
“哪沒有?我可記得清清楚楚的!平昌冬奧會結束,江陵那邊的小路邊攤,是誰慌忙跑出來,胡茬那麼明顯,碰了一下臉紅的跟什麼似的。”樂斜着眼睛,把時間地點人物都描述得無比清晰,說完自己突然理解到了一點什麼,“啊!你是不是那時候就對我起心思了!不然你臉紅什麼?!”
“誰……誰……”被說中心思,隻剩下心虛地無能反駁。
“你這一說……我突然想起來,你那時候還說……”
回憶突然鮮活了起來,搭着紅色防水棚的韓國路邊小攤裡,羽生結弦坐在她的對面,雙手撐在膝蓋上,紅着臉有些吃螺絲地跟她說着感謝她陪伴他實現了夢想,接下來換他來做支持她夢想的人。她笑着說好,然後理解成功沒有理解他的意思……
眼看丢人的過去就要被重新提起,電視上還在投屏播放的茶花女音樂拯救了羽生結弦。熟悉的肖邦第一叙事曲的鋼琴音響起,羽生結弦猛的轉頭,打斷了樂的話。
“诶?怎麼是這個音樂?”
電視熒幕上,披着黑色頭紗身着一身黑色衣裙的芭蕾舞者伫立在畫面中央,一個八拍,兩個八拍,比羽生結弦在叙一裡站的時間更久。引起了他的好奇。
“哦……JN大師版本的茶花女,全劇都是用的肖邦的音樂……黑雙就是第一叙事曲。”樂平淡地解釋了一下,想起剛剛的未完的對話,“你不要打岔!”
“哦好,不打岔,回歸正題。總而言之呢,你回歸舞台我絕對支持你!不管是作為羽生結弦本人還是作為Gift總指揮,都支持杉之原樂,無論是工作時間的分配,還是面對回歸舞台的壓力,我都會盡我所能的支持你。放心吧!”他極快速度地給了一個總結,轉頭繼續看舞台,“我現在就陪你一起研究舞劇~”
叙一的音樂對羽生結弦而言幾乎形成了肌肉記憶,聽到音樂,腦中自然就會形成自己編排步伐出現。自己的節目又是對音樂進行剪輯的,眼前的畫面和自己腦内的意象練習畫面相互穿插,經常跳戲。直到,在一段他節目中沒有節選的樂段裡,阿爾芒剝去了瑪格麗特黑色的衣裙,讓羽生結弦驚得瞪大了眼睛。咬着後槽牙繼續,在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接續步音樂裡,瑪格麗特深情地吻上阿爾芒,羽生結弦感覺後槽牙要碎了……
“這……麼……”他僵硬地擠出幾個字,芭蕾是這樣的嗎?他以前在赫爾辛基看樂演的不是這樣的啊?
“嗯?你是說演繹部分嗎?戲劇芭蕾當然要演了……”
“我能問問,和你搭檔的阿爾芒是誰嗎?”
“和玖吧……”樂擡頭想了想,“當然也不排除會安排别人……”
支持的宣言已經說出口,現在收回還來得及嗎?自诩一生言出必行的羽生結弦,第一次産生了不認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