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村原本也是邙城裡中等富裕的村莊,然而現如今卻因疫病的緣故變得異常清冷蕭瑟。
端木蓉像是見慣了如此的情形,臉上淡然得沒有絲毫表情,挑了一戶人家敲開門。
進門前她将我與衛莊攔在了門外,道:“還請殿下與衛先生在此等候,進屋中怕是易染疫病,容我去詢問一二。”
她說的不錯,身為醫家弟子抵抗力肯定比我們這種普通人要好,而且我是見識過小公主的這具身體的脆弱程度的——上回淋着雨走了一段路回去就發燒了,這種身體素質在關鍵時刻還是先保住狗命。
是以我點了點頭,對端木蓉道:“那你自己小心。”
端木蓉淺淺地笑了笑,轉身便進了屋中。
沒了端木蓉,我和衛莊似乎也在一瞬間失去了話語能力——畢竟他本來就是不多話的人,而我在經曆了這幾日的疲憊之後,再多餘閑聊的話也不想講了。
我閑閑地靠在栅欄牆邊,擡手撥了撥綠藤垂下的絲縧。
衛莊抱着劍站在不遠處,眼神遠遠的不知看着何處。偶有的風吹過,帶着幾分秋日的涼意,拂起他眼角眉梢的碎發。
我忽然就覺得這樣的畫面的确讓人有幾分心動,有鞘可藏的利劍,和有詩酒安放的雄心。
約莫是察覺到我的目光有些過于直白,衛莊側過頭來,微微蹙着眉頭問我:“看什麼?”
我和真紅蓮的差别就在于,人紅蓮是喜歡衛莊這個人,是以見到他便會有小女孩兒的嬌羞。但我不一樣,我隻饞美色,饞的光明正大,饞的天經地義。
反正玄機的美人又不止你衛莊一個,美人在我眼裡都隻是美人,沒有區别對待的道理。
所以我承認的義正嚴辭:“你長得好看呐。”
肉眼可見,衛莊的臉色變得有幾分微妙。
片刻,他就與我道:“說這樣的話,你倒是熟練。”
啊這。
慢着,等等,他該不會是覺得我經常和人說這樣的話吧?
這誤會就大了。我正準備解釋的時候,就見端木蓉從屋子裡頭出來了。當下這個誤不誤會的事先擱一邊,我和衛莊都湊過去,還沒等我們倆開口,端木蓉就道:“據我推測,應該是村中的水源出了問題。”
“水源?”我不解地問,“你是說水中帶了瘟疫?”
端木蓉目色凝重:“是,而且據詢問所得,村中兩口水井都未曾出現過動物的屍體。”
我愣了愣,卻沒想明白她這句話的含義,于是就問她:“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一旁沉默了良久的衛莊終于開口,“水中被人投下了産生疫病的東西。”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端木蓉,卻見她眉眼間暈開幾分憤怒,我當下便知道衛莊說對了。
“所以這确确實實是人禍。”我深吸了口氣,“可為什麼?”
衛莊沉默了片刻,複将雙手環在胸前,道:“邙城是韓魏邊境,素來重兵把守,你覺得邙城的防衛一旦松懈,會發生什麼?”
說罷,他垂下那雙細長銳利的眸子将我盯着,像是在等我回答一般。
我頓時覺得腦中像是炸開了一般:“你是說這件事是魏國人做的?”
衛莊冷哼了一聲,雖未回答,然挑着的眉毛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當下了然,腦中驚詫之意也漸漸散去,随即皺起眉頭道:“既然如此,此人現在必定還在邙城之中,無論如何我們一定要将他揪出來。”
端木蓉問我:“為何殿下如此确定他還在城中?”
我歎了口氣,道:“魏軍需要邙城内确切的情報,而這個投|毒之人自然就成了最佳人選。既然要提供情報,就必須身在一線。而且此人有十足的把握确保自己不會染病,也要确保在全城戒嚴的情況下可以相對的自由行動——所以我認為,他應該是一個大夫。”
端木蓉訝了訝,顯然是不大相信一個大夫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我當然也不想相信,可福爾摩斯說過,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個答案不管多匪夷所思,都是真相。
一個本該行醫濟世的醫生為何會做出這種事,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歡迎來到今日——等等,錯詞兒了。
會做出這種事一定是有原因的,總不能真是心裡變态吧?
而我也想起來,前幾天在湖縣和衛莊讨論過,念端不願來邙城是有原因的——我現在突然覺得,這兩個人所做的違背常理之事背後的緣由,說不定有所關聯。
“去查。”我想了想,看向衛莊,“一定要把這個人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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