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姜祈留了紫女相助,便将我們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我和張良自然是哪裡也不去,留在門外随時等着消息。
這幾日因了此事我都沒怎麼睡,原本白淨的臉上黑眼圈深的快挂到嘴角邊,整個人都變得死氣沉沉。
張良心疼我,就問:“殿下可要休息片刻?”
我搖了搖頭。
他深知我的性情,當然也不會再勸。
期間确實有十分困倦的時候,實在頂不住就靠在張良肩上睡了片刻,不多時卻又驚醒。
不過人體雖有熬夜極限,然而一旦突破了這個極限,接下來也就會像呂子喬當奶爸的時候一樣越熬越清醒。
愛情公寓誠不我欺。
通宵一時爽,一直通宵一直爽。
我知道通宵不好,所以這筆賬就記在衛莊頭上,等他醒過來我也要讓他通宵個四五天。
然而彼時我還是年輕,竟不知鬼谷弟子不僅武功超凡,就連通宵的本事也比我強悍。别說是四五天,就是再來個四五天于衛莊而言或許都不是什麼難事。
由此可見人一旦厲害起來,就是全能的六邊形戰士。
也不知過去多久,提神的茶一壺一壺喝的見底,才終于見着姜祈一臉疲憊地從屋中走出來,靠在門邊長長舒了口氣。
我不敢開口問他,生怕一問便是事與願違的消息。是以我仰頭看着他,想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些什麼。
姜祈隻是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随後便轉身離去,背影是濃濃的倦意。
我進屋的時候紫女已經将月娘帶走,唯獨留下衛莊,一個人躺在床榻之上,連光都照不到的地方。
他的呼吸還算平穩,想來情況是穩定了,隻是不曉得多久才能醒過來。
隻是不管多久,我想我都會等。
他出征前曾與我說讓我等他,既然如此,我就等着他醒過來,好讓他看看我是個信守承諾之人。
但困是真的困了,在他床邊守了沒多少時間,我便已經困得倒在床邊。
再沒有多餘的精神支撐我醒過來,是以我隻能在夢中安慰自己,等我一覺睡醒的時候,衛莊一定也醒了。
是他讓我等他的,他不能失約。
*****
我做了一個夢。
夢中像是回到了我剛穿越過來的時候,紫蘭軒中燈火熠熠,廊上垂挂的紗簾随風而動。韓非握着酒杯聽弄玉彈琴,紫女盤算着如何問韓非再收一筆酒錢,張良在旁偷笑,而衛莊就坐在窗邊,迎着微風把盞。
春日梨花融融,暖風中的酒意熏的人生了幾分沉醉,溫柔又動人。
隻是這場景再好,我也知道是夢。
心中陡然生出遺憾,原來恍然間,如此平凡的情形,居然也都已經成了再也回不去的過往。
先人有雲,往事如煙,可若這些都如煙般消散了,我又去何處尋往昔的好。
夢中我更像個局外人——或許我一直都是——隻站在一旁看着他們站在陽光氤氲中,就止不住地流淚。
那淚沒落下就有人替我拭去,我想知道那人是誰,一睜眼,就瞧見了衛莊。
我以為還在夢中,便愣愣地将他瞧着。
他便也看着我。
沒有抹額束縛的碎發閑閑落在額前,竟是添上了幾分病弱美人的意思。
這與平日裡的他大相徑庭,是以我竟沒有第一時間分清是夢還是真。
待到我終于意識到這是真的時候,我幾乎是抖着嗓子問他:“你……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他淡淡然道:“無妨。”
聽着他開口,卻也不知道為何,我忽得就流了淚。
依着衛莊的性子向來是見不得人哭的,但凡掉兩滴淚都要被他嘲諷。是以便見他眉心微微一沉,問道:“哭什麼?”
我心說你是一點逼數都沒有,于是就沖他兇道:“你這人總是這樣,面子重要還是命重要啊?”
這次他倒是沉默了良久,才擡手替我抹過臉上的淚,道:“……下次不會再讓你擔心了。”
說着這話的時候,他眼中是皎皎的月光。
我别過臉去,不願承認如此丢臉的事實:“我沒有擔心。”
結果沒想到他是一點面子都不願意給我留,當即拆穿我:“我雖昏迷,但我聽得到。”
這顯然是對我人格的挑釁,我更為惱怒,回怼道:“你聽錯了,那是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