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無盡的長夜與離别,是我煎熬的每一個日夜,是最終明白人力不可為的無助。
白鳳看着我,夜幕籠罩下他亦如清風無言,流月入眸,隻傾瀉了幾分潦倒光芒。
良久,他輕輕地歎息:“這世間圓月常有,圓月難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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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蝠對我的傷表示震撼:“怎麼被打成這樣?”
我眨巴着眼睛正想坐起身,卻被白鳳及時摁了回去:“躺好。”
“話說回來。”我擡手對白鳳比了個OK的手勢,稍稍調整了一下躺姿以免長時間不動導緻後背僵硬,“你們找了這麼久,結果如何?”
隐蝠垂頭喪氣:“當然是沒找到啊,一點蹤迹都沒有。”
所以說嘛,早和你們說了不用找不用找,現在你們這屬于沒苦硬吃了吧。
我思量一二又開口:“那要不然明天開始休假,隔兩天再找?”
“當然不行。”優秀員工隐蝠當時就是一個拒絕的大動作,“必須早日找到衛莊大人!”
喂,我不管你是誰,快從隐蝠身上下來。
“這樣吧,改天我去一趟小聖賢莊,找張良問問。”
作為一個極度善解人意的老闆——我是指錦玉行的老闆,我當然還是要時刻對員工的辛勤付出給予反饋,以便他們能深切感受到我在共情打工人,從而更發自内心地願意為我打工。
縱使隐蝠并不能完全算是我的手下,然關懷員工是我刻在骨子裡的良好素養。
于是三天後,尚未完全恢複的我顫顫巍巍出現在小聖賢莊。
白鳳:雖然但是,撐個拐杖會否有些太誇張了。
張良正是下學回來,見到屋中穩如泰山坐着的我,吓得退出去看了一眼才又進來。
張良:是我回來的方式不對?
不過如此小場面對敢在儒家藏兩個叛逆分子的三當家而言并算不上什麼,聰慧如張良立刻關上房門,确保周遭并無其他人後才問:“殿下這是——”
我主打一個大擺爛:“衛莊跑路了,我來你們小聖賢莊蹭吃蹭喝。”
張良隻挑自己想聽的聽:“衛莊兄緣何不見蹤影?”
我言簡意赅地實話實說:“早兩日與勝七交手,約莫是落敗了覺得沒臉見人,就不知躲哪去了。”
衛莊:你管這叫實話實說?
見張良的表情是在等我說下去,我便繼續道:“桑海城中你們小聖賢莊勢力大消息廣,或許能夠探聽到他的下落。”
張良默了默,道:“好,我會盡力。”
我輕輕搖頭,擡眼認真瞧他:“我并不僅僅希望你替我找到他,我希望你——能促成縱橫合作。”
未曾想到我會這樣說,謀聖如張良亦有略微的詫異,鳳眸微微一挑:“為何?”
我心說你不是多餘問這嘴麼,你想想我們流沙現在得罪嬴政了,帝國忠犬這條路子鐵定走不通啦,但人活着還是得吃飯,所以隻能走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條路了。
不過開口之時我找了個合理的理由:“因為當下縱橫對抗沒有意義,子房你這樣聰明,應當不會想不到吧。”
張良又沉默片刻,看向我的眼神有幾分複雜的情緒,恍惚間我想起當初韓國那個青衣的小少年,于朗朗月光下臨風把盞。
或許對每一個人而言,從過去到如今,都是一場煎熬。
良久,久到屋外竹影斑駁,在風中變換多次,張良終于答應我道:“便如殿下所願。”
我向他鄭重行禮:“韓文玉在此,謝過。”
“殿下。”張良忽又叫我,“子房有一問,不知是否該提。”
我一點頭:“你問。”
張良微歎一聲,道:“殿下下嫁姬無夜為聯姻,但若遇盛世,不知當初殿下與子房所言,可能當真?”
我愣了愣,啥,鬼記得那會兒和你說什麼了——慢着,想起來了,當年為了躲避嫁進姬家的結局,我曾說過讓張良娶我。
難道他當真了!
“我……”我撐着拐杖站起來,緩緩吐出兩個字,“不能。”
張良眸中神色驟然一黯。
“子房,你必将會被載入史書,千百年後依舊有人記得你的名字,可我希望你是完完全全因為你的驚才絕豔、謀定天下被人記住,而非讓人覺得你是因為娶了一個公主才受重用——哪怕是半分也不行。”
張良默然,眸光流轉間竟也能從中看到往日雨雪與風霜,他并不釋然,與我道:“可我希望的是,後史書頁,能尋你我姓名一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