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朝竣一臉喪地躺在床上,看謝朝雲一個人房前屋後的忙活,給他采草藥、打草藥,然後煎制藥膏。
相比較關注自己的傷勢來說,謝朝竣更好奇的,是自己的妹妹謝朝雲。謝朝雲不僅會讀書識字,還懂骨頭經絡。但謝朝竣知道,自己和謝朝雲的父親謝銘乃文官,并不是一個醫官,更不是一員武将。
“二月究竟是怎麼把那些蛇給趕跑的?”突然,謝朝竣這樣問謝朝雲。
畢竟就連像謝朝竣這樣的男人,都害怕被這般多的蛇圍困,但謝朝雲卻似乎一點不怕,她不僅不怕蛇,甚至還如此輕松地就解決了困擾謝朝竣的所有危險。
謝朝雲正在屋檐底下給謝朝竣煎藥,聽見謝朝竣問話,她頭也不回地回答,“那些蛇都是蔡老六養的,無甚野性,聽得懂蔡老六的哨令,熟悉它的人走過去唬它兩下就被吓跑了。”
聽聞那些蛇都蔡老六家的,謝朝竣了然,怪不得那些蛇見了光也隻咬他謝朝竣不咬蔡老六,還被謝朝雲一打就打死了好幾條。
謝朝雲把各種謝朝竣叫不出名字的草藥熬成了一鍋粥狀,再端着這一盤墨綠色的草藥膏進得屋來,她叫謝朝竣把右手攤平伸出來,現在就要開始打夾闆。
謝朝雲用綠色的草藥膏糊滿謝朝竣的傷處,再用幾塊寬竹片把謝朝竣的小手臂直到手掌心的位置全部包裹後,麻繩固定。
謝朝雲幹這些事的時候手腳很麻利,一看就知道是老手。所以謝朝雲不光不怕蛇,還可以單憑外觀就直接判斷骨頭的狀态,還懂在人的骨頭出現問題時應該怎麼處理。
“二月為什麼會這個?”謝朝竣好奇地問,“是因為過去二月自己也經常遇見這樣的情況嗎?”
謝朝雲的手下一滞,擡起頭來看謝朝竣。
“怎麼?哥哥覺得自己的妹妹懂太多不好?”謝朝雲的眼睛裡飽含了戲谑,就像看笑話一般看着謝朝竣:
“難道哥哥希望二月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遇見任何事情都沒辦法拿主意。就像今天,看見哥哥你被蛇圍攻也隻會尖叫着跑開,哥哥的手腕斷了,也隻能抱着膝蓋在牆角裡痛哭不止……
如果哥哥隻喜歡這樣的女子,嫌棄二月活得不優雅不精緻,那二月的确不是哥哥喜歡的那種人。可如若我真的是那樣的女人,哥哥覺得你還能全全乎乎地活到今天嗎?”
謝朝雲的臉頰因為情緒沸騰而變得微紅,她的嘴角挂着笑,但明亮的眼睛裡分明不是開心的顔色。
謝朝竣心下一凜,知道自己過分了。想了解自己的過去沒錯,但謝朝竣怎麼可以對全心全意照顧自己的妹妹心生懷疑?
謝朝雲把謝朝竣的話誤解成了不喜歡她這樣的姑娘。可謝朝竣怎麼可能不喜歡謝朝雲?他隻是為謝朝雲過去的經曆所疑惑,謝朝竣想知道謝朝雲作為一家高門大戶的嫡小姐,為什麼會如此多奇奇怪怪的江湖招數。
現在謝朝雲生氣了,謝朝竣早已顧不得再去探究為什麼謝朝雲會如此多奇奇怪怪的江湖招數的問題。
現在,眼目下,對謝朝竣來說,最最最重要的任務是讓謝朝雲消氣。謝朝竣必須要對謝朝雲表忠心,告訴她自己最愛她。
其實有一點謝朝竣覺得謝朝雲說得沒有錯,如果沒有謝朝雲一直以來的極力周全,謝朝竣在暈倒的第一天就應該去見閻王爺了,更逞論再醒過來!
所以與其現在質疑謝朝雲過去那段難以令人信服的經曆,不如感謝上蒼能在謝朝竣暈倒的時候賜予了他一個謝朝雲。沒有那個雷厲風行的謝朝雲,就沒有現在的謝朝竣。
謝朝竣慌亂,趕忙伸手拉住了正在遠離自己的那一隻小手。
“二月别走!”謝朝竣急切,“我怎麼可能讨厭你?更别說嫌棄,我嫌棄我自己也沒有資格嫌棄二月!能遇上這般能幹的妹妹,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你不是懷疑我嗎?懷疑我是幹響馬還是做反賊的?”
聽得此言謝朝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二月你說什麼呐!”
他伸長了自己沒有受傷的左手,把謝朝雲給拉進了懷裡,“你要是幹響馬的,我就做響馬她哥!咱們一起打家劫舍,一起過好日子!”
謝朝雲終是忍不住笑了,她揉了揉開始變得濕潤的眼睛,拿一根小小的手指頭随意在謝朝竣胸前的粗棉布衣襟上畫圈圈:
“那麼哥哥喜歡長相溫柔說話甜美的姑娘嗎?”
“……”謝朝竣無言,合着這事還過不去了?他不過随口一說,這小妮子倒還上心了。
他拍拍懷裡那面纖巧的背,非常肯定地說,“我不喜歡溫柔的,就喜歡潑辣一點的。對我來說溫柔沒有用,溫柔不會劈柴做飯,也不能抓蛇打壞人。最好就像二月一樣潑辣。至于說甜美嘛……”
他頓了頓,“這天底下還沒有誰能甜美過我的二月。”
“那哥哥就是喜歡潑辣又甜美的姑娘咯?”
謝朝竣點點頭,溫柔地答,“是的,最好跟二月一般潑辣又甜美。”
“我不信,你一定在騙我!”
“我為什麼要騙你?”謝朝竣高舉起自己唯一能動手,指天發誓:
“我謝朝竣就喜歡……跟二月一樣,潑辣又甜美的姑娘……”謝朝竣本能地就要表達喜歡謝朝雲,但話到嘴邊的時候他又清醒了,瞬間給改了個口。
謝朝竣對謝朝雲的愛,誠摯又發自肺腑,他完全想象不出,還能有什麼樣類型的女人能夠把自己的目光從謝朝雲的身上吸引開。于是謝朝竣緊了緊自己的手,讓謝朝雲距離自己的胸膛更近一點,再給補充了一句:
“永世不變……”
彎彎的月牙兒再度出現,一閃一閃的盛滿了秋波,謝朝雲看進謝朝竣的眼睛,狠狠地點頭,說:“好,我信哥哥的話!哥哥一定不會再騙我,我信你!”
……
窗簾被人“嘩”一聲用力拉開,清晨的陽光将小小的土坯房也染上一層絢爛的金光。
“二月來給哥哥請安啦!哥哥該起啦!”
謝朝竣的眼皮剛擡起來,便對上鼻尖上那張放大的耀眼的笑臉。
“今天早上是特别特别好吃的紅薯粥!二月這就馬上伺候哥哥洗漱,然後就和二月一起吃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