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慢走，待哥病好了，再來感謝你。”謝朝竣說。

蔡老六再躬身，對謝朝竣道歉、感激加祝福……兩個人你來我往老半天才終于告完辭，蔡老六推着車返身離去……

謝朝竣提着蔡老六送自己的兩麻袋雞回到了院子裡，打開麻袋來數了數，不多不少正好四隻雞。

謝朝竣喜悅，自己剛剛打算起個雞窩養幾隻雞，就有人送雞來了，可不是一件好事！

說幹就幹！

謝朝竣把雞趕進廚房關好，用自己唯一能動的左手提起那把鐮刀，準備去房子的後山坡上砍幾根竹子做個雞窩。

“二月你就看好了！你哥我也不是一個什麼都不會幹的廢物，至少我還會砍竹子搭個雞窩！”謝朝竣提着鐮刀一邊往後山上走，一邊嘴裡這樣念念有詞。

謝朝竣走了一段路，看見前方不遠處就有一叢竹子長得粗大渾圓。謝朝竣滿意，提着鐮刀朝那竹叢走去。竹子長在路邊一道低矮一點的溝壑裡，謝朝竣彎腰用一隻手卷起褲腿，就準備溜下去。

“還是我的二月能幹！”謝朝竣忍不住自言自語，“不僅會做飯裁衣，還會打蛇騎馬，能文又能武，字也寫得好！不像我這個當哥的，就連下個坡都下不利索……”

突然，腦子裡有靈光一閃。

眼前出現蔡老六遞過來的那張欠條，欠條上的字就跟眼前這片峥嵘的青竹一樣，有筋有骨……

謝朝竣想到了什麼。

他站在溝底望着眼前的竹子發呆，有點不确定自己的記憶是不是準确。

但眼下自己好不容易才滑下溝，什麼都不做又爬上去似乎有點浪費力氣……

謝朝竣想了想，決定還是先砍兩根竹子帶回家了再說。

謝朝竣心裡有事，揮動手裡的鐮刀奮力砍起了竹子。他用鐮刀砍進堅硬的坡地面給自己助力，重新爬回位置更高的小路，辛苦了個把時辰，謝朝竣總算把兩根長長的竹子給搬上了小路。

出了一身汗，謝朝竣反倒覺得身上輕松了許多。他拖起兩根長長的竹子重新回到了小院，謝朝竣把兩根竹子丢在小院的地上後，便直奔内室而去。

他輕車熟路地打開位于屋角的那隻箱子，搬出謝朝雲珍藏的朱漆匣子。謝朝竣的目的并不是那些記載着謝朝竣羞恥記憶的畫，他的目标其實是那些記載許多生活瑣事的花草紙，謝朝竣現在就想再确定一下，這些記錄着打獵、射箭、補殺豹子的記錄，究竟出自誰之手。

可出乎謝朝竣預料，當謝朝竣火急火燎奔回家，再滿懷期待地打開這隻深鎖着謝朝竣記憶的匣子時，匣子裡出現的是女人用的頭繩，木梳，和幾隻珠花。

曾經那滿滿一大箱的畫與小箋，統統不翼而飛！

？？？

這是怎麼回事……

謝朝竣看着眼前這隻與過去全然不同的朱漆匣子有一瞬的呆。

謝朝竣轉過身，又重新在箱子裡翻找了一陣，确定這隻箱子裡的确就隻有這一隻朱漆匣子後，謝朝竣再把這間屋子裡的所有箱子都仔細翻找了一個遍，謝朝竣也沒能找出來第二隻朱漆匣子。

所以那些有關謝朝雲的畫與記錄着生活瑣事的花草紙，就在謝朝竣第一次匆匆見過它們一眼後，便全部都消失了，不翼而飛了！就像它們根本就沒有存在過，而朱漆匣子裡從來都隻有這些頭繩珠花一樣，什麼畫軸、小箋、花草紙，那全都是謝朝竣一個人的幻覺！

謝朝竣站在原地茫然地摳了摳後腦勺，有點理不清頭緒。

房子是謝朝竣和謝朝雲住的，這内室裡也沒有來過其他人。所以朱漆匣子裡的東西是謝朝雲替換掉的。

謝朝竣不明白謝朝雲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姜大夫明明說過，要謝朝雲帶謝朝竣多去他過去曾經熟悉的地方，接觸他曾經熟悉的人，看他曾經熟悉的東西。

而朱漆匣子裡裝的，就是有關謝朝竣過去的東西。雖然那些東西很是羞恥，為正人君子所不齒。謝朝竣自己也認為這些記載着自己“人生污點”的東西不如一炬以焚之，但是當謝朝雲真的把它們都收走的時候，謝朝竣依舊會覺得這件事隐隐透出來不正常。

謝朝竣敢肯定謝朝雲不會知道自己已經提前看過了匣子裡面的東西。

但謝朝雲為什麼要在朱漆匣子“暴露”後，就替換了它們。既然謝朝雲已經保留了這些東西很多年了，卻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更換它們的存放地點……

所以是謝朝雲不希望謝朝竣恢複記憶嗎？

謝朝竣不認可這樣的推斷。

如果謝朝雲排斥謝朝竣那段見不得光的過去，就不會把那些畫和紙都保存下來了。如果謝朝雲憎恨猥瑣的謝朝竣，也完全可以趁謝朝竣昏迷的時候置之不理，或一刀解決了他。根本用不着帶謝朝竣千裡迢迢地來越州治病，更别說在謝朝竣醒轉後，開開心心、盡心盡力地照顧了。

謝朝雲親口說過，她要讓哥哥嗖一下恢複記憶。

謝朝竣始終記得謝朝雲在說這句話時候的樣子——那是春天裡射進謝朝竣心裡的第一束陽光。

“所以這一切都是偶然！”謝朝竣笑着對自己說。

他攤開手，圍着桌上這隻瞬間就滄海變桑田的匣子轉了一圈，自言自語道：“她隻是想換個匣子當然就能換，換匣子而已，又不是換哥哥，這有什麼不可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