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朝雲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走到現在這一步的,但事情就已經在不經意間變成這個樣子了。
謝朝雲哆哆嗦嗦,再沒有了先前的威風,小綿羊一般任由男人替自己安排回家的路。
她甚至在心底裡暗自盤算,今晚這一通揮霍,自己應該還男人多少錢……
直到謝朝雲終于在子夜時分踏進了謝府的大門。
焦灼不安的謝銘和柳氏嚴陣以待,在接過門房送進來的駕貼後,他們突然就呆住了。
這對兒老夫老妻難以置信地看着手底下那張赤金色的駕貼,着急忙慌地,竟第一時間去廂房尋找自己那個早已經睡下的大女兒……
謝朝雲懵懵懂懂地就被嬷嬷接回了自己的小院。家裡人都很和善,像從前那樣安排謝朝雲洗漱、寬衣、睡覺。并沒有任何一個人把謝朝雲從被窩裡給召喚起來,連夜審問,耳提面命。
大難不死的感覺包裹住了謝朝雲,那天晚上她睡得前所未有的好,連睡夢裡都是男人身上那股淡淡的沉香味。
第二天一大早,謝朝雲被母親柳氏從睡夢裡叫醒。柳氏告訴謝朝雲,說大姐謝朝曦要回嶺北了,是嶺北王親自來接的人,馬上就要動身,要謝朝雲現在就去大門口送行。
謝朝雲的神魂還是飄的,經曆了昨日一整天的放肆,謝朝雲身上的骨頭都還沒有長攏。
她掙紮着從被窩裡爬了起來,随便抹了一把臉,頭不梳衣裳也懶得換,用一層披風把自己給胡亂裹了,就去大門送謝朝曦。
剛走到一進門的照壁口,謝朝雲就驚呆了。
透過長長的回廊,她遠遠看向大門外馬背上的那個姓沈的男人——
他依舊穿着昨天那身青玉色的袍子。還是那個深目與高鼻,熟悉的燕颔和虎頸。
下颌正中一道淺淺的溝。
一層黛青色的髭須修剪得整整齊齊,威武中有淡淡的雍容。
謝朝雲的呼吸停止了,她扶額,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
謝朝雲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就特别特别地生氣。心底裡竟然生出來被人欺騙,被人抛棄的感覺……
謝朝雲想逃,想現在就轉身逃離這個尴尬又可怕的場景。
因為接下來自己的姐夫,北燕的三世子、皇帝李焞欽定的嶺北王就應該朝謝朝曦伸出手,扶他漂亮的妻子上馬車了。
可就在今晚這個詭異的夢裡——嶺北王的視線竟越過人群穿過門廊看向照壁旁的謝朝雲。
他忽略掉了正朝他走過去的謝朝曦,而向遠處的謝朝雲伸出了他的手。
用那慵然閑适卻沉穩笃定的聲音對謝朝雲說(下令):
“二月你過來!過來我身邊。”
……
謝朝雲猛然驚醒,自那硬闆床上彈起。
她大口大口地喘氣,拼命捶打自己的頭,好讓自己能盡快從那場可怕的夢魇中清醒過來。
身邊是冰冷的被褥和青灰色的床帳,頭頂是一根巨大的梁,還有排列整齊的椽。
所以這裡還是位于越州城外,回松榆縣路上的那一處客棧,也是榕水河的入口。嶺北王的腦子受損依舊沒有恢複,謝朝竣還是自己的親哥哥……
謝朝雲揭開帳幔自客棧的床上走了下來。她來到窗邊,提起桌上的茶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脖子一昂,就猛灌了一大口下去。
謝朝雲拿起床頭的衣裳穿好,帶好自己的随身金刀朝房門外走去——
壞了腦子的謝朝竣還在等着她,謝朝雲現在就要回家,回在松榆縣的那個小院。
繼續自己尚未完成的理想與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