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師姑也懷疑我?”靜慈的沉默,讓謝朝雲抓住了此刻更進一步的機會,她對靜慈說話的語氣裡明顯帶上了失望、指責的意味。
謝朝雲搖搖頭,轉過身去。
這一刻,靜慈不再是師姑,而是說錯話,做錯事的犯錯者……
謝朝雲是靜慈看着長大的,這姑娘膽大、心細,不畏強,更不懼權,想要她服軟,僅靠自己師姑的身份是辦不到的。且不說靜慈了,其實就連謝朝雲的親師傅,靜慈的師兄靜虛很多時候也拿謝朝雲莫奈何。
說不過謝朝雲,靜慈隻好不說,她揮一揮自己的手,閉上嘴巴再不多言。
靜慈選擇相信謝朝雲的判斷,其實就連靜慈自己也認為,盡管在常人眼裡,嶺北王是一個令人生畏的惡魔,但,嶺北王也是有很明顯的短闆的,那個短闆便是謝朝雲。隻要利用好了這一點,嶺北王也能被輕松拿捏住,這一切都隻能依靠眼前的這位師侄,謝朝雲了。
靜慈出手幫謝朝雲整理那一堆一直都整理不好的木牌,她示意謝朝雲去窗邊吃案桌上的雪耳羹。已經擺涼了,可以吃了。
謝朝雲沒有拒絕,師姑肯閉嘴表明這一回合自己勝了,謝朝雲很解氣,甩着手來到窗邊,端起桌上的雪耳羹獨自吃起來。
靜慈收拾好排位,又繼續把一大包熱騰騰還在冒煙的餅給努力塞進一隻小小的包袱……
謝朝雲看不下去了,走過去制止靜慈的行為:“我早就說過,怎麼可能把五十隻餅給壓縮成隻有一隻枕頭的大小?師姑啊,您這麼一壓,再想吃,怕是得上鐵錘才能砸得開了!”
謝朝雲不顧靜慈的反對,解開包袱,把那一大堆餅給取出來一半,摞在旁邊的案桌上。
餅再度被嫌棄,靜慈無奈,歎一口氣,面有愠色地坐去了一旁,再不吱聲。
今天一天,接連被師侄拒絕兩次,是個人都會不悅。
謝朝雲瞧見了,停下手裡的活走到靜慈身邊,蹲了下去。
“師姑若舍不得雲兒,雲兒也可以不走的……”
“邪——!又說胡話!”不等謝朝雲說完,靜慈便打斷了她。
“我就說嘛!叫你不要辜負了師門對你的信任,你還跟我嘴硬!”靜慈端坐太師椅,聲色俱厲。
所以老話就是說得好,是狐狸總是要露出尾巴的。剛才靜慈就是覺得謝朝雲可能要不對頭了,結果被她給狡辯了過去。現在倒好,這麼快就把尾巴給主動伸過來了!
靜慈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謝朝雲的鼻子呵斥:
“早就對你說過,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錯誤!是時候懸崖勒馬了,謝朝雲!你莫不是又心軟了?不說為漢家百姓,就是為你自己的父親,亦說不得如此混話!”
謝朝雲被靜慈猛一頓呵斥,從一開始的有點懵,到後來血脈噴張臉都漲紅了。她跪在地上,急匆匆打斷了靜慈的話:
“師姑誤會徒兒了!徒兒不是謝朝曦,怎會為一個雙手染血的北蠻子迷惑了心智!”謝朝雲的聲音急促,嘴唇顫抖,昭示着此刻她心底的沸騰。
靜慈不說話,坐得筆直,隻冷眼看地上的謝朝雲,等她繼續說下去。
謝朝雲深吸一口氣,努力平息心底的情緒,她舉起手裡的刀,拔了出來,朝天舉着一字一頓地說,“以,此刀為誓,我謝朝雲複國仇,報家恨、殺蠻子……不死不休!”
靜慈沉默,眼底劃過一縷微芒。
“徒兒早就斷情絕愛,決不後退,隻是……”
“隻是什麼?”靜慈狠狠地盯着謝朝雲,目光如刀,刺入她胸膛。
“隻是徒兒舍不得……”
謝朝雲沒有把話說完,聲音不受控制地低了下去。她沒有把話說完,便低下頭去咬自己的嘴唇,一隻手又死命拽着衣角絞。
靜慈冷眼瞧着,看謝朝雲的拗脾氣又上來了,心底難免生憐。
謝朝雲本也是個孩子,遭遇變故才被迫一夜之間長大,還要承擔起這般重任,這樣想來也委實不易。
靜慈起身,柔和了面上的表情,走到謝朝雲的身邊,彎腰将她扶起,師徒二人手拉着手來到窗邊的小榻上坐下。
靜慈擡手捋了捋謝朝雲耳邊的發,擡起她的的下颌,讓謝朝雲的眼睛對準自己的眼睛:
“你還不放心師姑麼?”
謝朝雲惶然,難成一言。
“我會照顧好他的。”靜慈舉起一隻手指天立誓,“謝家唯一的血脈,貧道定以命相保!若違此誓,天打雷劈,永堕無間!”
“師姑……”謝朝雲的嘴唇顫抖,漂亮的大眼睛裡赫然噙滿了淚水。
“兒女情長暫且放置一旁,師姑相信雲兒定可全身而退!”靜慈如慈母一般拍了拍謝朝雲的胳膊,“你是有這個能力的,端看你自己的決心。”
“是的,師姑!”謝朝雲咬牙,目光如炬看進靜慈的眼睛,狠狠點了點頭,“雲兒的決心,海摧山移亦不能撼動!”
靜慈颔首,嘴角揚起慈愛的笑,“放手去做吧!我的姑娘!”
“殺了慕容竣,讓北燕自亂陣腳。救出謝大人,你們全家團聚。國複家圓,豈不美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