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換謝朝曦不可思議了。她屬實沒想到慕容竣這麼快就接下了自己的話——

慕容竣這是答應自己了？還是要休妻了？

慕容竣這麼容易就收了他們柳家的兒子，而沒有大吵大鬧跟自己鬧脾氣，連謝朝曦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可能。但若是要休妻——

他不是想要謝朝雲嗎？離開自己，慕容竣怎麼可能要得了謝朝雲？那麼他這是連謝朝雲也不要了？父親不是慕容竣的老師麼？自己和慕容竣的婚事不是皇帝賜的麼？皇帝賜婚他也敢退？他這是馬上就要起兵謀反了麼？這麼多的關系，他說一句不要了就不要了麼……

“明天本王就送你回去。”不等謝朝曦厘清楚腦子裡沸騰的猜測，慕容竣就指着謝朝曦的鼻尖，清晰又明确地說：“謝朝雲跟你一起。”

！！！

謝朝曦震驚。親耳聽見休妻的話從慕容竣嘴裡說出來，簡直猶如晴天霹靂！

謝朝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腦袋裡嗡嗡作響，難以想象，慕容竣竟如此輕易地就放棄了自己，甚至那個他心念念的謝朝雲。

心裡頭翻江倒海的，悲傷的巨浪如此澎湃，讓謝朝曦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淚水不争氣地留了下來，謝朝曦看向慕容竣的眼睛裡充滿了絕望。

雖然每天都很委屈，但要謝朝曦離開慕容竣，她還真的做不到！她如此愛他，不能獲得對等的愛便罷了，現在竟要趕她走，慕容竣怎能這樣！

“你個沒有良心的狗東西！白眼狼！想當初我爹是怎麼對你的，你又是怎麼對我的？你就是一個沒有心肝的畜生！畜生！白眼狼！白眼狼！”謝朝曦終是忍不住了，絞盡腦汁地從嘴裡吐出自認為最惡毒的咒罵。她痛哭出聲，一邊哭一邊沖到慕容竣身邊，高舉粉拳，嘭嘭砸向面前那個寬闊的胸膛。

慕容竣沒有躲，也不吭氣。謝朝曦哭号着，低頭隻顧咣咣一頓砸……

直到——謝朝曦不經意擡頭，看清楚慕容竣眼底那一抹審視的目光。

慕容竣垂手，佝着腰靠坐在案桌的一角，這樣他可以放低身體，讓謝朝曦的拳頭更方便地夠到自己的胸膛。

“……”謝朝曦停止了無意義的打罵和哭訴。她後退一步，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滿含怒意地看着慕容竣。

半晌，慕容竣開口了：“你說我做事不厚道，對不起你。那你收養柳钰進我慕容家，又何嘗有厚道可言？你明知道我若應了你，那麼我的前途便也沒了，卻堅持要收養柳钰。這不是擺明了要害我，還反咬一口說我是白眼狼，哪有半點要跟我談的态度？”

“……”謝朝曦杵在原地啜泣，依舊不說話，隻拿仇恨的目光盯死慕容竣。

慕容竣笑，嘴角扯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絮兒啊……”

“絮兒”是謝朝曦的小名。謝朝曦是冬天生的，出生那天天上正飄雪，謝朝曦便得了這樣一個小名。

自打謝朝曦嫁來盛興，今天是慕容竣第一次叫謝朝曦的小名。“絮兒”這名字自慕容竣的嘴裡說出來，懶懶的，帶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謝朝曦似乎也被這聲絮兒給驚到了，她停止了哭泣，睜大了眼睛盯着慕容竣看。

隻見他踱步走到謝朝曦的面前，背起手，彎下腰，看進謝朝曦的眼睛。嘴角那抹笑，就一直那樣挂着，淡淡的，若有似無。

“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慕容竣說，“你是本王老師的女兒，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慕容竣再混賬也不能馬着絮兒不放手。想走麼？你若急迫地想要擺脫于我，直接說，我慕容竣絕不能讓絮兒失望……”

“不要！”不等慕容竣說完，謝朝曦就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他的話，“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走了！”

謝朝曦着急，她本就不想走，隻想拿這個威脅慕容竣來着。似乎被慕容竣誤解，是她特别不能接受的事情，謝朝曦朝慕容竣大吼：“是你要休妻！是你這個壞蛋要休妻啊！我能不傷心嗎？”

謝朝曦哭喊着，粉拳再度出擊，捶打他胸膛。

“這就是你誤解我了，本王甚至想過應該怎麼給你尋個好由頭！我可以承擔放妻的全部責任，譬如本王身染重疾，時日無多……”

“閉嘴！我不許你這樣詛咒自己！”謝朝曦急瘋了，漲紅了臉伸手一把捂住慕容竣的嘴……

不同于過去一貫的冷漠，這一次慕容竣沒有避開她的手。

“好好跟我說話，行麼？”慕容竣說。

“……”謝朝曦不回答，隻呆呆看面前的這張臉，心内早已巨浪滔天。

“既然你不走，便不要與我作對，更不能使我難堪。”慕容竣繼續說。

“……”謝朝曦口不能言，神魂颠倒：

耳朵裡聽的是慕容竣低沉而溫柔的聲音，心裡想的是過去自己與眼前這個男人之間的點點滴滴——

說慕容竣冷漠，可他卻要承擔放妻的全部責任，甚至不惜詛咒自己死。說慕容竣有情，但他卻一直拒謝朝曦千裡之外……

“我為何這般命苦！”謝朝曦在心裡想：“你這個天殺的男人啊！究竟要折磨我到何時！”終于，謝朝曦控制不住，号哭一聲紮進慕容竣懷裡。

慕容竣的胸膛溫暖，又寬闊。是謝朝曦從來不曾碰觸過的。

這渴望卻不可及的懷抱啊！謝朝曦的情緒決堤——

她哭得更加響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