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是中原傳統的拜神祭祖的“八節”之一。每年冬至這一天,祭祀“昊天上帝”被視為每一代帝王的重要典儀之一。皇帝在這天要到郊外舉行祭天大典,百姓在這一天要向父母尊長祭拜,謂之“冬至郊天”。
原本,居住在昆侖山北的北燕人不大講究這個,但随着他們的逐年南遷,慢慢地,也有不少北燕人開始追随這樣的習俗,尤其到了慕容竣這一代。
禮部提前一個月就開始準備慕容竣的祭天大典,謝朝雲自是看在眼裡。這一天,她照例走到院外,在院門口的那棵桂花樹下,晾曬自己的大紅色寶相花織錦紗羅披帛。
謝朝雲叫來宮中内侍,安排内侍傳口信給慕容竣,邀請慕容竣來雲影殿用晚飯。内侍領命後便去前殿給慕容竣傳信,謝朝雲則轉身去了後廚,親自安排今天的晚飯……
慕容竣正在大殿裡聽顔斌彙報近日來的要務。自慕容竣把謝延從越州太羅觀搶回盛興後,北燕境内竟零星出現了北鬥教的身影。
慕容竣清楚這群人的目标是什麼,于是他鎖死了雲影殿,把負責雲影殿吃穿住行的所有相關宮人全部換了,換成了土生土長的北燕人。就連往雲影殿送菜的力夫,也是不會說漢話的北燕人。
慕容竣問顔斌:謝朝雲的紅披帛還在嗎?
顔斌答:還在。
慕容竣聽言笑了,倒是沒有說什麼。
顔斌看在眼裡,趁機向慕容竣進言,說王既已看透,為何還要如此縱容二姑娘?
慕容竣無所謂地揮揮手,反過來安慰顔斌說:小女人的小把戲爾,鬧鬧就算了,還能翻得起什麼大波瀾?讓她出出氣罷,出了氣,好回家,無妨無妨!
顔斌默然,這樣的話他的耳朵已經聽起了繭。謝朝雲可不是普通的小女人,這女人掀起來的波瀾已經讓顔斌和他手底下的兄弟們喝過好多壺了。
慕容竣身體好、腦子轉得快吃得消,他是可以不在乎,但别人吃不消、很在乎啊!沈太後在乎、朝中的文武百官們在乎、北燕國的百姓們在乎!顔斌自己可以做到完全與慕容竣的喜好同步,但顔斌手底下那些沒日沒夜排查跟蹤、與北鬥教浴血奮戰的兄弟們很難不在乎……
顔斌接受不了慕容竣的這個回答,還要再勸,但聽得身後傳來宮人的聲音,說謝二姑娘有口信帶給王。
慕容竣一擡手,止住了顔斌的話頭,他問宮人二姑娘傳了什麼話給自己?
宮人告訴慕容竣說,二姑娘請王去雲影殿用晚飯,特來請王的示下。
慕容竣聽言默了默,他問一旁的顔斌,明天可是冬至?
顔斌答是的,明日一早,王還要祭祖。
慕容竣颔首,示意顔斌:那麼從今天寅時開始,到明日晚亥時止,盛興全城宵禁。晚上不準祭祀,不準點香,違者按謀反罪論處。
顔斌啞然,提醒慕容竣冬至您自己也要祭祖。
慕容竣答我知道,本王可以祭祖,别人不行。
顔斌哭笑不得,跟慕容竣跪下了說:尊貴的王啊!您這樣,屬下真的很難辦……
慕容竣見狀哈哈大笑起來,他上前一步扶起顔斌,伏在顔斌耳旁如此這般一番交代……
隻見顔斌臉上的表情五光十色如走馬燈般囫囵滾了一大圈,末了,顔斌才一臉狐疑地看向慕容竣,問道:“真的嗎?您真的可以确定并保證會成功嗎?真的不是臣對您不忠,臣隻是怕,怕……”
“怕什麼怕!”慕容竣把大手一揮,拍着胸脯朗聲道:“本王确定,并保證!顔斌你隻管照做,這件事就包本王身上了!”
見顔斌依舊遲疑,慕容竣更是将顔斌一把摁在了椅子上,親手斟一杯茶塞進顔斌的手裡:
“本王知顔将軍的苦,顔将軍對本王的忠心,本王也看見了,亦感激涕零。旁的話不多說,本王能保證,這件事很快就要結束了!顔将軍再稍稍堅持一下,待得功成,本王定有重賞!”
……
是夜,慕容竣處理完手上的事,起身就要朝雲影殿去,卻聽見傳令官報,說太後駕到。
慕容竣一驚,趕忙出殿相迎。
沈嬌娘的眼睛不方便,每日晨昏定省,慕容竣都會按時去沈嬌娘住處拜見,而沈嬌娘自己幾乎不會來前殿找慕容竣。也不知今日怎麼了,沈嬌娘竟也主動尋出了門來。
慕容竣客客氣氣地把自己的親娘給請進了暖閣,他招呼宮人把暖閣裡的火爐給燒旺一點,這天兒已經轉涼了,老人家禁不起晚上的寒氣。
“娘可曾用了晚飯?”慕容竣把自己的手爐塞進沈嬌娘的手裡,這樣問她。
“不曾,為娘過來,就是叫你去娘那邊吃晚飯的。”沈嬌娘說。
慕容竣啞然。
這都過了酉時了,要請自己吃飯早就請了,也犯不着這個時候過來請。與其說沈嬌娘今天親自過來請慕容竣吃飯,還不如說是沈嬌娘親自過來堵截慕容竣,以防止慕容竣去與謝朝雲見面。
“娘……”慕容竣苦笑,他不知是誰把自己與謝朝雲有約這件事透露給沈嬌娘的。但自己身邊的人這樣幹,哪怕是透露給自己的親娘,也是慕容竣所不能忍的!
慕容竣壓制住心底的怒意,耐着性子對沈嬌娘說:“待明日,明日兒子一天都陪您吃飯,今晚恕孩兒爽約,隻因孩兒已經有其他安排了……”
“其他安排?其他什麼安排?”不等慕容竣說完,沈嬌娘就打斷了他的話,“不管什麼安排,今天你都得給我推了!你要吃什麼,娘那裡都有!”
慕容竣無奈,隻能如實告訴沈嬌娘今天晚上自己要去雲影殿。
沈嬌娘不允,拽着慕容竣的袖子不許他走。
慕容竣安慰無效,隻能強硬離開。見慕容竣非要走,沈嬌娘急了,不管不顧地撲上去用力抱緊慕容竣的腰。
“三郎不許去!謝朝雲會殺了你!”沈嬌娘大喊。
……
慕容竣不清楚與沈嬌娘灌輸謝朝雲會殺了自己的人究竟是誰,眼下自己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隻能暫時先擱置。不管怎麼說,那個潛伏在自己身邊每天到處妖言惑衆的賤人,他是一定會揪出來的。
慕容竣擺脫不了沈嬌娘,隻能先跟着沈嬌娘來得西宮。沈嬌娘安排宮女們上菜,還給慕容竣斟好了酒水,沈嬌娘說今晚慕容竣可以多喝點,娘已經叫人把東暖閣給你收拾好了,晚上還可以在娘這裡住。
顯見得沈嬌娘是打定主意要拖住慕容竣直到明天了,慕容竣哭笑不得,站起身來跟沈嬌娘說自己要去恭房。
沈嬌娘遣走衆人要自己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