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桌前,桌上擺滿了密密麻麻的奏折,他想起自己曾立下的宏圖大志,想起嘔心瀝血的日日年年,可那些臣子,卻從來隻顧着自己的家族利益。
他堂堂天子,竟也成了臣子眼中的棋子!
“來人,上茶。”狩元帝聲音格外低沉,有如雷前征兆,就連常年侍奉左右的鄭重陽都不由有些冒冷汗。
今日上的依舊是大紅袍,前兩日這茶還令狩元帝愛不釋手,但今日他一嘗,就哐當的一聲扔回桌上:“禦茶房裡是隻有一種茶了嗎?”
鄭重陽連忙讓人去禦茶房通報,不多時,各種名貴茶湯便被一一呈上,茶香飄滿了整個禦書房。
而狩元帝隻嘗了幾口,便置之不理,半晌後擺手:“都給朕撤下。”
茶撤下後,鄭重陽以及近身伺候的太監宮女也被趕了出來,鄭重陽的徒弟小得子弓腰靠近:“師傅,您說這該如何是好,這這外面好幾個大人求見呢。”
“就說皇上忙着批奏折,沒空見他們,要是嫌命太長,倒可以闖進來。”鄭重陽哼了聲,唬的小得子擦冷汗。
“哎呦,隻盼着皇上早日息怒,可别傷了龍體呦。”
每年總有這麼幾次,狩元帝被那群蠢蛋氣得肝火旺盛,茶飯不思,都說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皇上一生氣,他們下面的人也沒好日子過,整日裡戰戰兢兢的,就怕皇上看不順眼把他們打發出去。
“再過幾日便是二公主生辰,皇上怎麼都會給二公主面子。”鄭重陽氣定神閑,隻是有一事令他不由多想,“你說,方才皇上怎麼就同茶較上勁了呢,這大紅袍,他前兩日還誇着呢。”
小得子眯起眼:“您是說,這大紅袍今日做的不對味?”
“咚”的一聲,小得子頭上冒了個大包,小得子捂着頭委屈不已:“師傅您打我幹嘛呀?”
鄭重陽還沒來得及說話,門就被不知道什麼東西砸了下,裡面傳來狩元帝的聲音:“都給朕滾遠些。”
“嗻。”鄭重陽連忙帶着徒弟滾遠了,他原本的氣定神閑立馬就消失了,氣急敗壞給了徒弟三個栗子,“蠢貨,嚷嚷這麼大聲作什麼!”
這回小得子啥話都不敢說,隻睜着一雙認錯的眼睛看着師傅。
鄭重陽擰起了眉毛,這回皇上的氣看起來可不是一般的大啊,這麼下去,别說是二公主的生辰宴,看起來皇上他自己生辰都不一定能讓他息怒。
他拍了拍徒弟的肩膀:“你給我守在這啊,我去去就回。”
*
“呦,今兒是什麼大風竟把鄭公公給吹來了。”鄭重陽悄無聲息踏進禦茶房,唐女官一個哆嗦,立馬捧着茶前來相迎。
方才皇上那一出可真把他們吓壞了,茶房裡十數人拼命奉茶,唐女官使出了看家本領,結果又全被退了回來,唐女官這忐忑的,就怕皇上一個不滿意撤了他們的職。
“不是什麼大事,”鄭重陽安撫人心,繼而吐露來意,“你這禦茶房來了個新人,我自是要來看看她這茶奉得怎麼樣,可适合待在禦茶房。”
唐女官立馬叫來葳蕤:“當然适合,還得是您鄭公公慧眼識人,若不是您安排,我可要錯失這麼好一個姑娘了,來,葳蕤,快給總管泡壺茶,公公平日裡最愛那淮南毛尖吧,我這裡還存了些,趕緊給鄭公公取來。”
唐女官心下一松,簡直要阿彌陀佛了,萬幸這幾日她特地用心教了葳蕤一番,萬幸葳蕤學得飛快,原本她還不樂意呢,現在看來,還好葳蕤學得快,要不然可要得罪鄭總管了。
鄭重陽與唐女官笑着寒暄,看一旁葳蕤手起水落,溫壺燙杯、投茶沖茶、刮沫出湯,姿态優雅,十分賞心悅目,不由地點了點頭,若是之前那壺舊茶隻是讓他覺得葳蕤有沖茶的天分,這回他未曾喝下,便覺得這葳蕤已經可以出師了。
葳蕤對此已是得心應手,待出了茶湯後,她斟于鄭總管與唐女官一人一杯,收手退後。
淮南毛尖茶湯嫩綠鮮亮,清香高爽,鄭重陽先嗅其香,再品其味,不由亮了眼睛:“唐女官可真是費心了,這小姑娘的茶藝,恐怕是得了唐女官真傳。”
唐女官也在震驚中,昨日葳蕤泡出來的茶雖好,但能品出其中的不足,今日這杯,當真是絲毫能挑錯的地方都沒有,僅一日,這葳蕤就已經到了如此技藝,那往後還了得?
唐女官勉強附和:“是葳蕤天分好。”
鄭重陽笑笑:“想來也是唐女官教導的好,我還有事忙,便不在這麻煩唐女官了。”說着,他站起身,在唐女官要送他時,瞧着那壺茶道,“這茶倒有些新滋味,唐女官恐怕走不開身,那就勞煩葳蕤姑娘再取些茶來,随我一同去獻給聖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