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得子一想也對,這葳蕤姑娘雖入了皇上的眼,但身份沒變,即便是有人巴結,也容易落人口風…隻是皇上究竟是如何想的,這麼個美貌姑娘,就當真放在身邊做個奉茶宮女?
他一邊腰彎的更低了,一邊點頭:“還是葳蕤姑娘想的周全,是我想岔了,往後姑娘隻管叫我小得子,皇上每日午歇至未時,姑娘到時候記得一定要在後殿候着,别來遲了。”
“多謝公、多謝小得子。”葳蕤笑的如沐春風,小得子擡眼瞧見,臉一紅,頓時撒蹄子跑了。
午後。
葳蕤還是第一回來後殿,太極宮分前後兩殿,前殿也就是常說的太極殿,平日裡的早朝便在這裡舉行,禦書房也設在此處,是皇上處理日常政務之處,後殿則是皇上的寝殿,紫蕊等貼身宮女都是在後殿伺候的,無事不可擅自入前殿。
她提前一刻鐘到殿外等候,正放空時,忽見上午還好好的鄭重陽,現在竟一瘸一拐着過來了,見到葳蕤面上也沒有驚訝,反倒苦哈哈道:“葳蕤姑娘,午好午好。”
葳蕤上下瞧了他一番:“鄭總管午好,總管這是……”
鄭重陽擠出來的笑容險些垮掉,這妮子不是明知故問嗎,但這回他也确實是終日打雁,終被雁啄,他輕飄飄帶過:“不是什麼大事,昨夜裡沒睡好,打瞌睡被皇上打了十個闆子。”
葳蕤心頭憋悶着的那股氣頓時散了,她笑呵呵道:“這樣啊,那今晚鄭總管可要睡個好覺,免得再白挨一頓闆子。”
鄭重陽心裡冷飕飕的,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對呢,他急迫地想走:“葳蕤姑娘說的是,皇上就要醒了,那我先進去伺候。”
他一邊瘸着腿往裡走,一邊龇牙咧嘴。他發現這葳蕤怎麼還有點邪門呢,梅麗儀想讓她倒黴,結果梅麗儀被禁足三個月,雖說他确實也存着些禍水東引的想法,但是到最後倒黴的怎麼就成了他。
嘶,這麼一想……往後還是敬着些好。
*
午歇起身後,狩元帝見日頭高升,難得來了興緻,叫來侍衛們開了獵苑,在獵苑内肆意圍獵了一番。
皇宮裡的獵苑比不了木蘭圍場,卻也别有風味,狩元帝本就玉樹臨風,在馬背上更顯英姿勃發,葳蕤遠遠看着,不由感慨狩元帝确實生得好看,隻是常年冷臉,旁人見到他的第一面,隻能感覺到駭人的壓迫感。
隻是主子們開心,幹活的下人們可累得慌,葳蕤還好,苦了那些侍衛太監們,得讓皇上盡興,又不能出風頭,葳蕤在一旁看得是津津有味。
狩元帝滿頭大汗下場,卻見那小宮女不僅沒有立馬遞上汗巾,還瞧着那些侍衛們看個不停,頓時臉色就沉了下來。
葳蕤感受到危險,這才趕緊過來伺候這位金貴的主子。
她還納悶,怎麼剛才還眉眼帶笑的,現在就又陰氣沉沉了,這皇上比八月的天還難伺候。
圍獵結束後,狩元帝回太極宮洗漱一番,便着常服,在小書房裡研讀。
葳蕤光是瞧着就覺得困,她還真佩服皇上,這每日不是批奏折就是讀書寫字,累不累呀?
書房中沉香缭繞,葳蕤偷偷打了個哈欠,她今日站着伺候了一天,不僅耗費了大半精力,小腿也開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她悄悄在下面倒騰換腳,狩元帝餘光瞥見,合上書頁:“時辰也差不多了,你先下去吧。”
“是。”葳蕤連忙逃出生天似得跑了,狩元帝看她溜得那麼快,心中莫名覺得不爽利。
“皇上,”敬事房的呂太監捧着綠頭牌呈上前,“該翻牌子了。”
這半個多月綠頭牌雖每日都呈上來,皇上卻連看都不看一眼,呂太監還以為今日也要退下了,沒想到皇上選了選,翻了宋嫔的牌子:“不用叫她過來,叫步辇。”
“嗻。”鄭重陽連忙應了一聲,伺候皇上上了步輿,隻是……這葳蕤近在眼前,皇上卻突然想起了宋嫔,啧,皇上這心思,真是難猜呀。
後宮坐落着十二座主殿,東六宮住着貴妃、德妃、段婕妤幾位娘娘,西六宮住着趙嫔、宋嫔、常貴嫔幾位娘娘,步輿一路進了西六宮,相信不過一刻,整個後宮便都知道皇上去了儲秀宮。
儲秀宮裡,宋嫔剛得知消息沒多久,隻來得及略補粉黛,急匆匆去殿前迎見狩元帝,見到器宇軒昂的皇上,秀麗的臉龐露出幾分羞澀:“嫔妾恭請皇上聖安。”
“起來吧。”狩元帝撩袍坐下,宋嫔袅袅起身為他斟了一壺茶:“皇上,嘗嘗嫔妾這裡的龍井罷,專為您留着的。”
狩元帝今日喝飽了茶,隻略一沾口就放下,宋嫔見了,眼裡流露出兩分失落,很快又将其隐藏,溫柔似水地看向他:“嫔妾正巧做了些糕點,皇上可要嘗嘗?”
“不必了。”糕點也在旁人伺候下吃飽了,狩元帝手一揮,“陪朕下盤棋吧。”
宋嫔出身江南,父兄都是有名的才子,她自己也飽讀詩書,才情出衆,性情溫柔,狩元帝常來飲茶對弈。
宋嫔隻以為他心情煩悶,取來棋子後一邊對弈,一邊說些趣聞解悶,往日兩人有來有往,今日狩元帝卻時不時便走神,宋嫔看着混亂的棋面,放下棋子:“處理了一日的政務,皇上可是累了,若不早些歇息?”
眼前的宋嫔溫婉貼心,往日裡狩元帝最是舒心不過,然而今日他連靜心都做不到,他丢棄棋子,隻覺得自己在浪費時間,于是毫不猶豫起身:“宋嫔說的是,朕先回太極殿了,你也早些歇息。”
“皇上?!”宋嫔沒想到皇上竟往外去了,不可置信的同時忙起身想留,可是皇上走的毫不留情,幾步就不見了身影,宋嫔揪着帕子哭出了聲。
“娘娘,”身旁侍女心疼不已,“許是皇上還有政務要忙。”
宋嫔淚水漣漣,咬着唇吩咐:“你去跟着,看皇上往哪邊走了。”
侍女領命,沒過一會笑着回來,身後跟着鄭重陽捧着些首飾,人笑呵呵道:“皇上有要事在身,勞娘娘費心,這些是皇上賞您的,娘娘謝恩吧。”
宋嫔領了賞賜,跟着回來的侍女喜氣洋洋道:“娘娘,奴婢就說皇上是有要事吧,您别多心,您看二月賞賜您是頭一個,皇上心裡還是有您的。”
聽見這話宋嫔總算止住了眼淚,隻是她總覺得,方才的皇上不同以往,叫她有種自己被拒于之外的感覺,從前即便皇上冷淡,卻也是能談笑幾句的。
或許真的是她心思太細膩,多想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