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穆青所料,阮氏雖然沒有回娘家,但她被穆向遠冷落一事還是傳到了文遠伯府。
文遠伯府第二日派了嫡長子阮明禮來穆府,不同以往,指明了讓穆青出去見一見阮家舅舅。
穆青心知來者不善,躲是不可能躲的,而且躲過了初一也躲不過十五。
穆青到前院的正廳時,正好聽到穆向遠再跟阮明禮說話。
“青哥兒拜了任閣老為師,既然他想下場,就讓他下場試試吧。”
穆向遠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裡的笑意隔着屏風和珠簾,穆青都聽出來了。
“青哥兒好福氣,剛尋回外祖家,就認了個好老師,此番下場,說不得要名揚京城的。”
阮明禮明褒暗貶,穆青還沒見到他人,就從他的話中聞到了濃濃的陰陽怪氣。
義信适時打起珠簾,喚了聲“大少爺”,而後側身請穆青入内,“老爺和舅老爺已在裡面了。”
穆青颔首,一撩長袍便昂首闊步走了進去。
上首穆向遠的身邊坐着一個白面中年男子,眉眼跟阮氏有幾分相似,眉眼間帶着幾絲倦意,看穆青時的惱意毫不掩飾。
穆青端肅身子,持正行禮:“見過父親、舅舅。”
“你舅舅說許久沒見過你了,今日想見一見你,這才請你過來,”穆向遠朝穆青點了點頭,示意他入座,“讓你過來走一趟,沒耽誤你讀書吧?”
穆青在穆向遠下首落座,聽到他問話,立即站起身來作答:“沒有,兒子在練字,練字不是三兩日就能速成的,不急于這一時半刻。”
“話是這麼說,可有的人聰明,先生隻消稍稍點撥一番就能融會貫通,但有的人愚笨蠢鈍,别說教了,便是日日練也是白費功夫,”阮明禮挑眉看向穆青,“是吧,青哥兒?”
穆青知道阮明禮是在指桑罵槐,不過他沒點明,他就當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舅舅這麼說原也沒錯,但人們常說熟能生巧,又說勤能補拙,所以萬事萬物,都不能一概而論,還是看人,畢竟水滴石穿。”
穆青的回答阮明禮滿不滿意穆青不得而知,但穆向遠極為滿意。
“是這個道理沒錯,青哥兒近來讀書很是長進,竟能說出這樣一番道理來,可見閣老教你用心。”
阮明禮不屑,借着喝茶的間隙,嘀咕道:“但願别毀了閣老一世英名才好。”
穆青和穆向遠齊齊忽略了阮明禮的小聲嘀咕,倒顯得阮明禮鬧了個沒趣。
“聽你父親說澤哥兒過了縣試,你着急下場?”
阮明禮将茶盞放回黃梨木镂空雕福祿壽矮幾上,擡眼打量着穆青:“你自小就不是讀書的苗子,眼下你弟弟縣試都已經過了,你才着急下場,是不是晚了些?”
“不晚,我如今想科舉,也算亡羊補牢,算不得晚,倒是舅舅您,學富五車才高八鬥的,定然才名遠揚罷?”
穆青這番話問的阮明禮一噎,他雖占着文遠伯府嫡長子的名頭,可文不成武不就的,至今還沒有一官半職,别說才名遠揚,他連書院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
但是以他的性子,又不可能當着穆青的面承認自己什麼都不懂,當即便梗着脖子要壓穆青一頭。
“别以為你如今讀了兩本書,就可以來我面前賣弄,我隻是不想下場考罷了,倘若我真的下場,還有你什麼事?”
穆青微微挑眉,眼角也跟着往上動了動:“竟是這樣?不若這次舅舅跟我一起下場,不管咱們誰上榜,都是喜事一樁,若僥幸雙雙上榜,那就是雙喜臨門了,您覺得如何?”
穆青說的好聽,阮明禮也覺得若是自己不敢應下,穆青指不定在心裡如何看他。
“下場就下場,我還能輸給你不成?”
“大哥!”
阮氏匆匆趕到,聽到的就是阮明禮應下穆青要一起下場的話,她隻覺得眼前一黑,險些暈倒過去。
“青哥兒是晚輩,他不知道你讀書如何,難道你自己也不知道嗎?”
阮氏氣的跳腳,阮明禮卻渾然沒放在心上:“不就是個縣試嗎?澤哥兒都能考過,這個傻……青哥兒也能下場,人人都能下場考,難道我就不能了?”
“那是考科舉,不是你打馬過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