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才注意到，他隻是看着我吃，自己卻沒吃。

“你不吃嗎？”

“我……我在回來的路上吃了。”

“也是這樣的餅嗎？”

“嗯。”

“那你說說，這餅是什麼味道？甜的鹹的還是辣的？”

“……鹹的。”

“騙子。這餅根本沒味兒。”我抓住他的肩膀，不管不顧地把我吃剩的半塊餅往他嘴裡塞，“你快吃。”

“好好，我吃。”在我的逼迫下，他從我手裡拿過餅吃了起來。

半晌，他又說道：“剛剛去外面打聽了一圈，好像還沒有你母親那邊的消息。”

“那就先等等。”走失第二天了，完全沒有家裡人的消息，我竟然一點也不着急，感覺就像是瞞着大人、和朋友偷跑出來玩一樣。

“喂，你這裡有沒有可以解手的地方啊。”

“我一般都是在……噢，對了，你是女孩子……”他想了想，又說道，“那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

他找出一條被單，罩在我身上，把我整個人裹起來。

“先委屈你一下。裹上這個，那些壞人就不容易認出你了。我們盡量繞小道，不引起别人注意。”

“好。”我點點頭，拉住他的手，表示我絕對相信他。

我們從谷倉後面繞出去，貼着牆根走小道，一路穿過泥濘破敗的無人區，人聲鼎沸的街心始終離我們有一段距離。

空中的氣味開始變化，我們離空曠的野外越來越近了。

“到了。”他輕輕緊了緊我的手，示意我感受面前的天地。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清香，淡得很容易被忽略。但如果用心去嗅聞，就會發現那股平和淡雅的背後，漸漸醞釀出濃烈到幾乎令人暈眩的香氣。

“這是什麼花？好香。”我問道。

“是桔梗花。你居然可以聞到。我之前和其他人來的時候，隻有我能聞到香。”

我向前走了幾步，柔弱而茂密的花草牽絆腳步，告訴我這是它們的領地。

“喂，我要去那邊，你别過來啊。”我打算找個地方釋放一下。

“好。我在這邊等你。别跑太遠。”

我跑到一個草木長得比較高的地方，解決完問題，想回去才發現自己又轉向了。

“喂——你在哪——”我拉開嗓子喊道。

“這邊——你的左手——”他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異常清晰地在我耳畔響起。

“我來啦——”我一邊嚷一邊往他那邊跑，有點放飛自我的感覺。

“慢點跑，别摔倒了——”遠處傳來踩踏草地的聲音，應該是他也在向我這邊走來。

悠遠青空之下，漫漫桔梗花野上，兩個小小的身影奔向彼此。我雖然目盲，卻清楚他心中的歡喜與我無别。

可是，那時的我們都不知道，桔梗的花語是：永恒的愛，無望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