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自己在外圈,居然也有機會撿球,一般來說,内圈的同學都會把球截住。
球滾近了。
她伸腳,想好好踢回去,可她太緊張了,旁邊又是有人喊着邊伯賢的名字,也許邊伯賢會看到?她怕自己踢不好招來奇怪的目光,但拿起來扔過去或者拿過去更奇怪,在這各種紛雜的想法中,她已經伸出了自己的腳,她覺得自己完了,對面還是個足球隊的男生,而且還在盯着她,這讓她更不自在了。
果不其然地,在簡歡的大腦空白中,球被她一腳踢歪,踢到了——吉他社社員也是邊伯賢在的方向,簡歡心裡一涼,糟了糟了。
那球骨碌碌地滾着,滾到了一個背着吉他包正從人圈裡走出來的人腳下,停住了。
足球乖巧地停在那人白色的球鞋下,全然沒有在簡歡腳下的調皮莽撞。
男生擡眼看了簡歡一眼,以鼻梁為界限,臉一半在光下清晰,一半于夜色中模糊,他擡腳将足球精準踢向了站在球門邊的球員,足球滾出一道目标明确的直線。
球員利索地接過球,笑着喊了聲:“謝了啊,伯賢!”
邊伯賢擺手,擡起下颌示意他看簡歡。
那球員一愣,後知後覺地看向簡歡,沖她爽朗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同學,謝謝啊。”
簡歡受寵若驚地擺手:“不用,不用謝……”
球員已經轉身跑開了。
此時,簡歡的腦子有點不好轉了——他們居然認識,啊,不,邊伯賢又是為什麼、怎麼從人群裡蹿出來的,剛剛不是還在起哄他嗎?
為什麼,偏偏在這時候出來了,這麼神奇地接住了她踢歪的球?
着實太尴尬了,但又似乎,有些小小的幸運。
簡歡在這寬廣的夜色裡,看邊伯賢大步走來,忽地記起來,傳聞中,邊伯賢一貫是我行我素的。
所以即使那麼多人起哄,那麼多人期待,他不想,就不唱。
他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他這麼覺得,别人也這麼覺得。
在跑道中央站住,身邊會擦過很多跑步者,簡歡因為自己擋住别人的跑道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她想往後退,但她又看到邊伯賢向她走過來。
她于是更想往後退了,甚至想當自己什麼都沒看見,繼續跑。
可邊伯賢不快不慢地向簡歡走過來,在這小姑娘心裡七上八下時,他已經站在她面前,他調了調背帶,單肩挎着吉他包,歪頭看她。
“怎麼,知道出來運動了?”他笑起來,“很難得在操場見到你啊。”
語氣的親昵程度不符合他們關系,細細品味,還能察覺對方表露出的關注,但簡歡此時于慌亂之中,沒有來得及消化就囫囵吞下。
“啊,學長,那個,是因為下下周要體測,”簡歡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不過她面對異性向來都緊張,她拉下耳機,闆正地站好,“剛剛謝謝學長。”
在站着的過程中,她的目光仍然局促不安地落在那些繞他們而過的跑步者們,似乎因為自己成了障礙物而十分不安。
“到邊上吧。”邊伯賢看了眼她,指向一邊的走道,那是跑道外的一圈空地,供人散步,走過一對又一對的小情侶。
簡歡顯而易見地松了口氣,此時大腦已經停止運轉,她隻會根據别人的命令行事,順從地跟着邊伯賢走到綠色的走道上。她忽而驚醒扭頭回去看,這才注意到角落裡白色衛衣的女生已經不見了,而整個吉他社的人,都在看他們——即使有人正在表演,但似乎表演者也醉翁之意不在酒,探究的目光頻頻向他們投來。
更不用提和他們擦身而過的男生女生們,那種光明正大的打量眼神,太過于露骨。
這麼小說情節地成為衆人目光的焦點,簡歡感歎,托了邊伯賢的福,她也感受到一回了。
忽而對上那位學姐幾乎有些淩厲的目光,察覺對方燦爛的笑臉上早就沒了笑影,簡歡一驚,清醒了,但,招人誤會就不好了。
她連忙收斂目光,低着頭和邊伯賢拉開一米的距離,她沒敢看邊伯賢,他依然和她印象裡一樣好看清爽,說什麼話都帶着笑音,好像這個世界沒讓他吃過苦頭,蜜罐裡長大似的,令人歡喜得很。
也不知為何論壇上總是說邊學長是個難戀愛的人,明明他那麼招人稀罕,而喜歡他的人又确确實實那麼多。
“明天聚餐你會來吧。”邊伯賢忽然開口。
這個問題是前幾天在食堂被确認過的,簡歡有些茫然地擡頭迅速地看了邊伯賢一眼,他正十分認真地注視她,她立刻低下了頭。
“嗯,”她本想一口否決,但不知為何,隻是含糊其辭地道,“到時候看吧。”
邊伯賢倒也沒有表示一定要她去的強硬态度,聽罷,未得寸進尺、步步緊逼,隻是簡單地提了一句,給予了充分的自由:“去的話,時間是晚上五點,老黎飯館那兒。”
簡歡匆匆點了點頭。
兩人無話,簡歡站得筆直,低着頭拒絕眼神交流,手呈防禦性的姿勢護在身前,邊伯賢眼眸漆黑,将一切都看在眼裡。
“我有事,”他說道,“先回去了。”
簡歡似乎是如釋重負,松了口氣,一擡眼,眸子裡都是亮的:“好的,學長再見。”
“嗯,”邊伯賢看她自以為隐秘地呼了口氣,勾了勾嘴角,眉眼彎彎地笑道,“明天見。”
他說完,目光落在她的膝蓋上:“嚴重嗎?”
簡歡一愣,“啊”了聲,一時疏忽沒否定那句暗示性極重的“明天見”,隻是想搞明白對方在問什麼。
“上次就想問,看你受傷了,”邊伯賢補充道,“但當時你舍友也在,不方便開口。”
受傷,啊是在問這個。
一個問題似乎是解決了,但簡歡想明白這個問題後又沒想通對方怎麼知道的,也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知道,對上邊伯賢的目光,她邏輯全無,語無倫次地道:“啊,沒事沒事,隻是擦破了點皮,一點點,很快就結痂了,一點也不疼了現在,真的。”
邊伯賢皺着眉頭,似乎想說什麼,但卻隻是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确認,道:“你能跑?”
簡歡像個小學生被老師提問了似的,重重點頭:“能。”
“注意安全,别再受傷了。”他道,“保證?”
“啊?保,保證。”簡歡紅着臉結結巴巴地道,“我保證,學長。”
邊伯賢終于笑了笑:“那加油。”
邊學長溫柔、體貼,對人極好。
哪怕隻是她這樣萍水相逢的人,他都記得名字,也會關心、照顧,所以那些所謂校花、院花被他氣哭的傳聞,可能真的隻是傳聞吧。
邊學長是值得喜歡的人。
那天以後,簡歡每每跑過這個彎道,都會記起邊伯賢笑眼彎彎對自己說“加油”,然後跑出很遠,發覺自己的臉燙得驚人。
大約,是跑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