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十月下旬,寒露驚秋,一夜起來,溫度驟降,出門便覺涼風襲人,南舒沒忍住,寬袖遮面打了個噴嚏。
甯莺連忙叫人給他加了一件黑色披風,底部繡着的銀色祥雲紋在日光下隐隐閃過流光。
南舒用完早膳不見陸炎人影,詢問甯莺。
甯莺說他還沒醒時在屋裡見過,之後人就不知道去哪了。
時候不早了,若是再不見陸炎,他就得自己去皇宮了。
緩緩朝着大門走去,一絲疑雲浮上南舒心頭。
陸炎他,是不是,跑了?
正當他心裡忐忑不安,甯莺在他耳邊叫道:“殿下,那不是陸炎嗎?”
擡眼一望,陸炎正倚靠在朱漆的大門上,姿态散漫,他今天穿的是一身太子府的玄色侍衛服,窄袖束腰,襯得他身高腿長寬肩蜂腰,隻一個背影就讓人感覺到此人氣勢非凡。
太陽剛剛完全升起,街道上明亮喧鬧,人來人往,白熾的陽光被大門遮擋,将陸炎隐在陰影裡。
陸炎側着臉,背對着他們看着外面行人,
南舒心中長舒一口氣,快步走過到陸炎身邊,停住腳步,目光微動,想問些什麼,張了張口,最終說:“我們走吧。”
陸炎着過神來,一雙眼睛湛若寒星,銳利明亮,刺得南舒微微偏過頭。
愛人之間,本不該這樣猜忌懷疑,可一國太子的身邊,不能有來路不明之人。
陸炎肯随他進宮,可見他的身份大概是真的,沒有欺騙他,可懷疑猜忌的愧疚,讓南舒有些無顔見人。
南舒跨上馬車,忽覺膝蓋一軟,就要翻下馬車,一隻溫熱的手掌接住他的腰,一使勁,将他扶上馬車。
看着站在駿馬旁的陸炎,南舒抿着嘴唇,目光複雜地放下了車簾。
到了宮門,出示令牌,由于皇宮中是不允許馬車入内的。南舒從馬車上下來。
二人一路走進皇宮。
南國皇宮,紅牆黃瓦,精巧纖美。
北國皇宮是李氏王朝的皇宮,南國皇宮是李氏王朝在異族入侵敗逃到南都重新建的皇宮,李氏喜歡精細華美的東西,南國皇宮與北國皇宮都很符合李氏風格,十分相像。
北國占着李氏王朝的首都,南國是李氏皇帝禅讓的皇位,這也是南北兩國紛争不斷的原因,兩者誰也不肯相讓,都認為自己才應該是下一個大一統王朝。
陸炎一直覺得南國得國不正,說是禅讓,不過是南氏掌握軍政大權逼人退位罷了。
不是馬上得來的天下,用陰謀竊國,陸炎很是看不起南國,果然發兵攻打南國,一路戰無不勝。
直到遇到南舒。
南舒一進皇宮直奔皇後住的慈元宮,他神色端正,隻偶爾小聲囑咐他跟緊,便一臉清冷,仿佛把自己和這個皇宮分割出來。
直到走到慈元宮外,等候多時的宮女将他領了進去,南舒的神色才柔和些。
但陸炎感受到南舒的身體仍是有些緊繃。
慈元宮裡銮金的香爐上煙霧缭繞,皇後端坐在珠鍊後,綽約的身影朦朦胧胧。
珠簾前立着一個貌美的宮女打扮的婦人,一般的宮女都是豆蔻年紀,這美婦人看起來已有三十來歲,她正是淩雲山莊的秋月。
南舒行跪拜禮叩見皇後,“兒臣見過母後,母後金安。”
大殿裡空寂無聲,皇後沒有叫南舒起來。
一聲喝斥從上面傳來:“大膽!見到皇後為何不跪?”
南舒回首望去,隻見陸炎腰背挺直,目光直直射向珠簾之後。
他臉色刷得一白,不明白陸炎這是在做什麼,扯了扯陸炎的袍角。
陸炎咬了咬後槽牙,他是北國太子,怎麼能跪南國的皇後?
他不想跪!
可南舒目光哀求地仰望着他,心裡一軟。
罷了,皇後也算是他的丈母娘,跪一跪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