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仿如一道驚雷劈中南舒。他渾身僵硬,腦中的思緒仿佛被波翻浪湧的楚河沖擊而去,一瞬間什麼反應也沒有了,恍惚地虛靠在身後的人身上。
身後的人似乎不耐煩了,抓着南舒的肩膀讓他轉身,但南舒的頭微低着,于是一隻大手攥住了他的下巴,逼迫他擡起頭來。
入目是一張漆黑的惡鬼面具,一雙幽深的眼睛從兩個黑洞裡盯着他,那眼神仿佛像是兇戾發狂的巨獸,盯上逃無可逃的獵物,勢在必得。
南舒不禁打了個顫。
“怎麼,五年不見,不記得我了?”
北炎冷笑一聲,松開禁锢着細腰的手臂,仿佛是厭惡一般把人推開了一些。但他隻是害怕南舒聽到自己仿如鼓擂的心跳。
南舒刹那的沉默态度,已然叫北炎受不了。直到與南舒面對面,看着那雙澄澈的眼眸,北炎給自己建設的心理防線開始崩塌。他害怕南舒更加冷漠的态度,于是在看到南舒雙唇微動時,下意識動手拍暈了南舒。
北炎抱着南舒軟倒的身體,面具後的眼睛裡浮現出一絲恐慌,但随即他逃避似地想:這樣也好,等我帶着他到了北國再解釋吧。
*
南舒是被熱醒的,張開眼滿目黑暗,一時不知身處何方。他動了動身體想要坐起,才發現自己雙手雙腳均被捆綁,嘴裡也綁上了防止他叫喊的布條。
他何曾被這樣對待過?相逢産生的期待驚慌煙消雲散,他冷笑一聲,抑制着内心的憤怒深深呼吸,這片黑暗的空間裡寂靜無聲,但似乎在搖晃移動,他貼在身下的木闆上,聽見車輪碾壓在地上的聲音。
原來他在一輛馬車上。
不久馬車停下來,外面有人對着馬車裡說話。
“主上,探子發現雲來縣長派的人在後面悄悄跟着我們,是否将他們格殺?”
雲來縣長?南舒微微支起身體,還想聽再多的話,低沉的聲音從身側傳來,“派人把他們弄驅逐,别停下,繼續走。”
南舒豁然轉頭,才發現馬車裡竟然還有一個人!
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因此聽覺格外敏感,衣裳摩擦間,那人靠了過來,一把将南舒摟住,扯掉他嘴裡的布條。
灼熱的氣息壓迫而下,精準無誤地印在南舒唇上,避無可避。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再次抵死交纏,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南舒呼吸不上來要暈厥過去時,上方的人才放過了他。
南舒喘着氣,雙眼蒙上了一層水霧,他怒道:“别裝神弄鬼!陸炎,我知道是你!”
北炎笑了一聲,“我真是開心,你還記得我。”
南舒譏諷一笑,眼裡藏着的悲傷被暗黑掩蓋,“在閣下手裡吃過的虧令我畢生難忘,你此番來南國又有什麼新的算計?”
北炎将人抱在懷裡,南舒的頭靠在他的肩上,他把下巴抵在南舒的頭頂。南舒的發絲濃密柔軟,聽說頭發軟的人心也軟,發絲搔動着北炎的下颌,一種滿足的癢意蔓延在心頭,他冷硬的心腸也柔軟下來。
“我能為了什麼?當然是帶走你。”但他還不想示弱。
北炎的話再次如驚雷乍起,南舒咬牙切齒,“混賬!你怎麼敢!”
北炎不再說話,兩人就這麼僵持着,直到馬車停下。
北炎禁锢着南舒,鋪滿黑色錦緞帷幔的車簾掀開,一條黑緞同時落在了南舒臉上,他又被北炎塞住了嘴。
客棧的店小二看到這架勢,吓得心驚膽戰。
這客棧坐落于荒山野嶺,離南國最北端的孟關僅需半日的路程,孟關是南國的最後一個關隘,過了孟關再行十幾裡就到了碼頭,即可坐船通往對岸。
南國對關隘控制嚴密,因此這不起眼的客棧成了各種不方便面對官府人士的歇腳地,魚龍混雜,黑暗滋生。
小二在這裡也算見慣各種橫行霸道之事,但這樣直接光明正大綁人的真是頭一回見。
高大的男人對他溫和一笑,威勢迫人,帶着面具的臉更讓人感到恐懼,“夫人與我鬧了矛盾,不得已隻能如此了。”
他抱着人上樓梯進了房間,剛把人放在床上,南舒奮力一掙撞在北炎身上,但由于渾身被綁,最終又落入他的懷抱。
北炎臉上的面具歪了,他揮手讓身後跟着的人出去,聽到門關閉的吱呀聲,才笑道:“殿下想為夫想的緊,但在外人面前,也應該矜持一些。”
南舒臉上的黑緞滑落,露出的雙眼赤紅,若是目光能殺人,北炎現在就能死在他的目光中。
北炎揭下臉上的面具,面具下是俊朗的面孔相較于五年前的意氣風發,如今多了沉穩和壓迫,即使站立在那裡,也帶着不可忽視的氣勢。
他扯掉南舒臉上的布條,忽然變了臉色,冷森森地道:“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
南舒冷笑,“你難道以為我不恨你嗎?”
“恨!恨就好,你多恨點更好!”說着,他欺身上前,壓制住南舒,兩人又扭打到一起。
……
兩人衣衫不整,南舒的衣服被北炎撕裂,半邊瑩白的身體裸露在外,因為氣憤而泛着微微的粉色。北炎的目光落在他潔白的腹部,一條扭曲醜陋如蜈蚣的傷疤橫亘在那裡,破壞了這如同白玉一般無瑕的身體,他低着頭怔怔地撫摸着這道傷疤。
兩人再次沉默起來,隻是争鋒相對的冰冷和尖銳不知怎麼緩和了些。
砰砰砰——
很小聲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室内聽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