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的時候,江尋安是被天上下起的小雨驚醒的。
江尋安擡頭望天,雲層之中,似乎有雷電翻湧。
脖子上都是水珠子,江尋安喊醒賀星洲,想找個地方躲雨。
然而賀星洲一動未動。
江尋安喊了兩聲,他還是一動不動,就伸手過去想拍拍他,卻在還沒碰到他時就被一道無形的屏障反彈了出去。
江尋安被摔在地上,他揉了揉胳膊,慢慢爬了起來。
還有點疼。
仔細一看,賀星洲身上一點濕痕都沒有。怪他自作多情了,人家說不定是要突破築基呢!
江尋安曾經聽說過,突破之人都會受到天雷的洗禮。
這才上宗門幾個月,人就突破了?他的修煉速度令人咂舌,不愧是書裡的主角,這待遇就是不一樣。
江尋安走到一旁去避雨,天上的雷鳴閃電越來越大,聲勢浩蕩。
築基期渡劫都這樣,要是以後結丹結嬰,不得天上下刀子?
江尋安眼前突然一道驚雷直下,他驚慌失措,往後閃躲。
他虛驚一場,那驚雷是沖着賀星洲而去的,在要劈在他身上時,卻被那道無形的保護罩抵消。
之後下了幾道雷劫,也是如此被化解。
賀星洲任然閉着眼,一副酣睡的摸樣。
江尋安以為賀星洲會一直這樣睡下去,直到天上的閃電突然迅猛了數倍,降下的雷電不是一道而是數道。
江尋安心想,這麼大的雷劫,賀星洲身上的保護罩還能起作用嗎?
沒想到,那些雷欺軟怕硬似的,不去劈渡劫的賀星洲,竟然直直地向着他而來!
江尋安欲哭無淚,主角渡劫,炮灰遭殃,他一個修煉都不配修煉的雜役,劈他幹什麼?
眼見的那些雷越來越近,江尋安迅速想要躲過去。
然而那些雷電卻好像長了眼睛一樣,就是奔着他而來。
好像他是個十惡不赦的大罪人,要被千刀萬剮才能解恨。
江尋安實在是沒有力氣逃走,還沒走幾步就被強烈的力量壓住一樣,跌倒在地。
當張牙舞爪的雷電殺過來時,他逃無可逃。
打在身上他一定會死。
數道雷電快要閃瞎他的雙眼,他條件反射性的用手臂擋在眼前。
不甘心。
不想就這麼去死。
這是他當時唯一的想法。
就在這時,本來閉眼垂眸的賀星洲瞬間睜開了眼,在雷劫降臨之前向他撲了過來,側身翻滾了一圈,他将江尋安護在身下,堪堪躲過了雷劫。
江尋安擡起頭,對上一雙情緒濃烈的眼睛。
頭上天雷越來越大,遠遠不是一個築基弟子該承受的程度。
賀星洲眼中毫無懼意,他抱起江尋安将他放在一邊。
天空中電閃雷鳴,皆是奔着他而來。
他迎面而上,擡頭一掌擊碎那熊熊閃電。
有什麼東西已然破裂,他的衣袍不再是一塵不染。他的袖口被燒焦,留下焚燒的痕迹。
江尋安身上還披着賀星洲那件淡綠色的外袍,他臉色蒼白,任然心悸。
他坐在不遠處,看着賀星洲與雷電抗争。
江尋安突然覺得他抗争的不是閃電,而是他的命運。
當黎明即将降臨,黑暗被迫遁形時,電閃雷鳴聲,随着賀星洲閉上的雙眼一起停止了。
他成功扛過了雷劫,已然成功晉級為築基弟子。
短短幾個月便能有這樣的成果,這已經不能僅僅隻用飛速形容,簡直是百年一遇的天才。
江尋安心中泛起一絲苦澀,一起長大的同伴前途無量,而他自己......
風停了,雨停了,雷電消失了。
江尋安起身過去看賀星洲的情況。
賀星洲一動不動,衣服上有燒焦的味道,臉上也髒兮兮的。
“起來了。”江尋安說。
不會死了吧?
他才築基期,怎麼可能死?
他可是要飛升化神的男人。
江尋安拍了拍他的臉,賀星洲還是毫無動靜。
“星洲!賀星洲!”江尋安繼續喊他的名字,喊了他兩聲,他似乎有所回應,眉毛動了動。
江尋安松了一口氣。
沒死就好。
他把他拖到裡面的幹燥的地方,給他擦了擦髒兮兮的臉,靜靜地坐在一旁等着他醒來。
他們一起度過很多年的時光,雖然彼此之間不算熟稔,到底是有些情誼在的。
他們性格相斥,彼此之間都不太看得上對方,在村裡的時候大家一起在田野裡奔跑,如今卻不在同一個平等的地位上了,一個是掃地的雜役,一個是仙門裡最有前途的親傳弟子。
他們之間隔着太多太多......
然而江尋安還是覺得他們沒有什麼兩樣。
雖然地位變了,但是賀星洲還是那樣的人,脾氣不太好,要讓人哄着......
剛下過一場雨,空氣還很濕潤,江尋安太冷了,裹緊了身上的淺綠色袍子。
白天代替的黑夜,天光漸亮,賀星洲還是沒有醒過來。
江尋安沒有等來賀星洲醒來,等到了山上巡邏的弟子。
江尋安忙喊道:“這裡有人!”
後面當然是各回各家,賀星洲回到他那間單門獨院還帶水池的院子,江尋安則是回到最偏僻的長源殿。
一切還是當初的那樣。
江尋安繼續日複一日地清掃落葉,隻是在被枯黃色的落葉吹滿了一身的時候,突然想到,他不要再過這樣的生活了。
在他預知的劇情中,他執着于修煉,落得一個死無葬身之地。
雖然他想要修煉,但是他确實不是這塊的料子。
道理他也明白,與其苦苦執着于得不到的東西,不如坦然放手,及時止損。天大地大,他何必在這裡掃一輩子的地。
可他就是,不死心……
江尋安做了一個背離本心的決定,默默對自己說,等到了二十五,我還是現在這個樣子。
我就……我就再也不做修仙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