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尋安回到長源殿,又拿起掃把開始一天的工作。
他擡頭忘了一眼那參天的銀杏,心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長源殿就他和一個瘦巴巴的老頭兒,那老頭兒不肯說自己的名字,隻讓叫他老吳。
老吳做事總是很認真,一遍又一遍地擦拭殿裡供奉的神像,不讓每一尊神像落灰。
他這麼虔誠,命運卻不算太好,中年喪妻,晚年喪子。
神如果真的有用,能聆聽到人們的祈禱,怎麼不能讓他的生活過得順暢一點?
江尋安有時候會覺得世界上根本沒有神明一說,就連飛升成仙也隻是一個流傳頗廣的謊言。
所有人都被騙了。
但他還是不信命,日日勤懇地一遍又一遍地修煉着,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讓他學會了引氣入體。
可是他沒高興太久,發現自己天資實在受限,會是會了,但吸收到身體裡的靈力實在稀薄,越等與無,照他這個速度,就是熬到老吳那個年紀也不一定能夠築基。
江尋安心死如灰,再也不提修煉之事。
一年過去,江尋安好像什麼都放下了,隻專心做自己手中的事情,勤勤懇懇做個雜役,實則在夜深人靜之時仰面長歎,淚濕長睫,久而久之,眉間都帶着一絲憂郁。
賀星洲離開的第一年,會時不時用黃符給他發消息,寫一寫他遇到的趣聞。
譬如寫着:“我如今已到北境,這邊的兔子蹲着的時候和普通兔子沒什麼兩樣,站起來卻比人都高。”
“高北州草原的阿努想和我做兄弟,他說他比我年長,要做我大哥,在結拜的時候他喝醉了酒,我機智地說我才是大哥,他酒醒後耍賴,還好我早有準備,用影石錄下當時的畫面,這下他不得不喊我大哥。”
江尋安有時候會回他,有時候會裝作沒看見。
不過若是不回他,下一次賀星洲傳來的消息便會格外的長。
賀星洲離開的第二年,他托人回來送東西給江尋安。
那時江尋安正在掃地,有人闖進長源殿大喊:“誰是江尋安?”
江尋安應聲答應。
那人受賀星洲所托,将一個包裹送給他。
江尋安打開一看,裡面有幾本功法,可惜他已用不上。
包裹裡面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例如用木頭雕的兔子,隻不過腿老長,比兔子身體還長,還有一瓶青稞酒,江尋安打開聞了聞,嘗了兩口,那東西度數不高,但江尋安一口喝完後,還是有些暈乎乎的。
自那天後,每隔半月都會有人到長源殿來,每次人都不同,但來這兒做的事情說的話都大同小異。
“哪個是江尋安?”
“江尋安,你師兄給你的東西。”
“江尋安,快來搬東西,全是給你的。”
江尋安:“......”
他燃起黃符,終于給賀星洲回消息,寫道:“你送的青稞酒我已喝完,味道不錯,但不要再托人送了,我在長源殿吃穿不愁,什麼都不必再送。又是深秋時節,閑來無事時用銀杏葉做了一些書簽,放在你給我的功法裡,等你回來後,可在我屋子來取。”
賀星洲離開的第三年,江尋安收拾好自己的包袱下山。
剛開始他也沒打算就這樣離開。
直到他聽到一個消息:妙萱成為外門弟子了。
妙萱和他同一時間進入流雲宗,不要說功法,平時就連書都沒翻過幾遍,更别提修煉,就這樣在流雲宗滋養了幾年,也能築基成為外門弟子。
江尋安良久無言,最終收拾好自己所有的家當,準備離開。
老吳道:“你請了一個長假。”
江尋安向來不說真話,道:“家中父母已年老,是該回去看看。”
老吳道:“難得你有這份孝心。”
江尋安笑了笑,一腳踏出長源殿大門,任憑背後黃葉飄落。
隻是衣襟上還沾了一片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