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隻見煙塵翻湧,瓦礫四濺,人群驚駭地後退,魔物從裂開的地縫裡鑽了出來,露出地面足有四十多米,那是一隻巨蛇魔物,比他們之前遭遇的所有魔物都要大隻。
它張開修長的大嘴,能看到裡面鮮紅的口腔,和異常鋒利的牙齒。
剛剛還頗有氣勢的衆人顫抖着,身體完全動不了,恐懼把他們牢牢釘在了原地。
“都傻站着幹什麼,快跑啊!”傑斯大喊一聲,大家這才如夢方醒般四處奔逃,傑斯拉住身旁的澤菲爾,準備找地方暫且躲避,拉了一下竟是沒有拉動,他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回看向澤菲爾。
“那些人态度都那麼惡劣了,你該不會還想着幫他們吧!”
“我們來到這裡的目的是為了清剿魔物,和住民的态度無關。”澤菲爾抹掉刀面上殘存的血珠,他平靜地朝着魔物的方向走去,傑斯愕然轉身,隻看到了澤菲爾風衣飄蕩的下擺。
傑斯理解不了澤菲爾此刻的所想,隻知道他的心意已決。
他急忙追上去。
“等等!我也來幫忙——”
話音未落,蛇獸朝着他們的方向接連吐出了數個大火球,澤菲爾速度不減,輕巧地避過一個個障礙,身後的傑斯也誇張地跳起來避過火球。澤菲爾跳上樓頂,以手中長刀為支撐縱身一躍跳上蛇頭。
他剛剛站穩,腳下的蛇頭便瘋狂搖晃起來,動作幅度大得幾乎把他掀下去。
原來是傑斯把手中的匕首刺進了蛇獸的尾巴,蛇獸吃痛絞動着身體,尾巴用力在地面上拍打,緊抱着它尾巴的傑斯被甩出去十餘米。
澤菲爾低頭看了眼,隻覺得太陽穴又開始突突直痛。事已至此,他索性順着蛇的背脊滑滑梯般滑下去,接着反手一刀刺進蛇的七寸。
傑斯呻吟一聲,手忙腳亂地從草堆裡跳出來拍打着身上的碎屑,這家夥運氣着實不錯,正常人被魔物甩出去那麼遠怎麼也得斷兩根骨頭,偏偏他什麼事都沒有,爬起來仍舊活蹦亂跳。
澤菲爾嗤笑一聲:“你可真礙事。”
“不是,我明明也在幫忙嘛…”傑斯試圖狡辯。
“那又怎麼樣,你沒死那是你命大。”
正友好交流着,随着一聲地動山搖的炸響,他們身後傳來女人凄厲的喊叫。傑斯猛然回頭,看到地面被蛇獸倒下的軀體砸出一個大裂隙。
發出尖叫的是他們一開始救下的小孩的母親,而那個小孩此刻并不在她的身邊,看她跪在裂縫邊失魂落魄的神情,她的孩子大概率是掉下去了。
傑斯吓得大叫一聲才意識到要救人,而澤菲爾的速度比他快得多,眨眼之間他便出現在了女人身邊,還不等衆人反應過來,他已經跳下了裂隙,一手撈住了正在下墜的孩子。
裂隙内部平滑,澤菲爾又下墜了數米才抓住了一塊凸起的石頭,被貼牆懸挂在裂隙之間。
這裡距離地面也就二十米,拽着小孩爬上去輕而易舉。澤菲爾漫不經心地想着,壓根沒有深陷險境的焦慮。
下一個瞬間,從他抓着石頭的那隻手傳來一陣觸電般的劇痛,他面色一白,險些松手滑下去。
緊抓着石頭的指甲也許是翻起來了,從十指尖端傳來疼痛的感覺。而更加嚴重的是他的手心,鮮血從破碎的血肉下不斷地湧出來,順着手臂打濕了澤菲爾的側臉,他清晰的聞到鐵鏽的味道。
哦,是那隻昨天捏碎茶杯的傷手,怪不得使不上力氣。
那就等着傑斯或者其他人過來搭救好了。
澤菲爾硬生生忽略流遍四肢百骸的痛意,假裝那部分手臂不是自己的,他垂着眼,開始幻想自己是塊無知無覺的石頭。
要想上去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隻要松開另一隻抱着小孩的手,他就能輕易地翻上去,換成半個月前的澤菲爾無疑會這樣做,依靠自己的力量肯定比指望傑斯那個不靠譜的家夥要強得多。
他現在不做并不是因為什麼良心發現了,也不是真心地在乎這些人的死活,不過他既然答應要嘗試做個好人,哪怕是一時興起也好,就絕不會違背自己的承諾。
但是在那之後,他自己似乎真的改變了。
被住民辱罵的時候,他出乎意料地沒有任何憤怒的情緒,在和魔物戰鬥時,在毫不猶豫地跳下裂隙救人的那一刻,他聽到了自己内心的聲音。
豬口那些混賬的所作所為透支了貴族的信譽,此刻我來到這裡,被住民懷疑也是正常的,在伊始之際受到挫折也是正常的,我絕不能就此放棄。
澤菲爾為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感覺到新奇,對于他這種理性遠遠淩駕于感性之上的人來說,「有同理心」本來就是件讓人意外的事。
還有那些自诩正義的「真理修正者」,澤菲爾不明白為什麼他們的組織有那麼大的能力,卻隻關注些無聊透頂的小事,對正發生在這個星球上的劫難袖手旁觀,難道這些活生生的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所謂主角的狗屁感情線嗎?
他們是怎麼定義「真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