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偶爾也會想，在這一過程中他對自己的物化，和父親那些情婦的刻意邀寵本質無差，不用想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但澤菲爾對他的興趣堅持得太久，他便以為自己找到了那條正确的路徑。

利歐裡克垂下眼，注視着自己手掌上精巧的盒子，這幾天他自虐般一次次打開看，如果說一個月前他還可以騙自己說澤菲爾隻不過是心情不好，過段時間他們的關系又可以回到正軌。但拿到這東西之後，他本就懸着的心徹底沉了下來，得知澤菲爾求婚計劃後的期待化成重重壓在心頭的堅冰。

到底是哪一步出錯了？

澤菲爾在餐廳和凱蘭告别，順便支走了跟屁蟲一樣的傑斯，不讓他再跟着自己。他一出門，便看到一群學生面帶紅暈，從走廊那頭走過來，路過他的時候還紛紛投來暧昧的目光。

澤菲爾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他一轉過拐角處，便看到利歐裡克背着光站在窗口處，眉眼間略帶疲意但依舊英俊，他身上并不是火蜥學院紅黑色的制服，而是帝國皇太子繁複的軍禮服，利歐裡克一向尚簡，幾乎從未穿過這身騷包的衣服，偏偏異常符合澤菲爾花哨的審美，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僅這一眼，他便被利歐裡克堵在了走廊上，皇太子殿下打扮得像隻開屏的孔雀，眼眶卻紅得如同棄犬。

澤菲爾不為所動：“關于我們的關系，上次我們已經探讨過了，如果你這次還要和我說那些的話就請回吧。”

“澤菲爾——”

利歐裡克下意識抓住他，聲音帶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慌亂。

他打開手中的小盒子。澤菲爾認出了盒子裡的東西是他找人訂制，在斯基泰星時交給傑斯賣掉換重建經費的鑽戒。

他在出手這對戒指前考慮到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煩，特意刮掉了有姓名刻字的那一層，也不知道是怎麼流轉到利歐裡克手裡的，但利歐裡克既然拿着這東西過來質問他，想必已經清楚前因後果了。

他又瞥了眼利歐裡克手中的對戒，挑了挑眉，不知這位殿下在他這裡究竟還有什麼戲份，既然想不通，索性就站下，看着他演。

若是利歐裡克硬要把戒指塞給他，他就直接收下，然後再拿去賣一遍。

“為什麼要把戒指賣掉呢？”利歐裡克輕聲問。

“因為缺錢。”澤菲爾不假思索地說。當時重建斯基泰星需要不少錢，綜合考慮下來，這對鑽戒是他身上價格最高也是最沒用的物品。

星系首富的獨生子哪裡又會缺錢，這話落在利歐裡克的耳朵裡像極了敷衍，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愈發煞白。

“這對戒指原本就是你買下的，留下當個玩物也好再賣一次也好，交給你處置吧。”

半晌，利歐裡克閉了閉眼，把盒子遞到澤菲爾面前。

“抱歉，我一直都對你不好。是我辜負了你的愛，你不想再見我也是應當。”

澤菲爾聽他說這話，頗感意外地眯了眯眼，嘴角翹起一個譏诮的弧度。利歐裡克在他面前從來沒有這般柔情又可憐的作态，說這話的時候像是在模仿别人，連模仿也模仿得分外拙劣，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愛？我們之前有那種東西嗎？”他短促地笑了一聲：“經過這段時間，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僅僅喜歡一個人的臉的話是不能稱得上是愛的。”

利歐裡克表情怔然地看向澤菲爾：“我不是隻喜歡你的臉。”

“我知道，我說的是我自己。”

這話便是在說利歐裡克在他眼中除了容貌外，再無其他可取之處了。澤菲爾被纏得煩了，完全不考慮他們舊日的情面，認定了利歐裡克但凡隻要還有一絲尊嚴就不會再死纏不放。

果然，利歐裡克眸光一震，頹然地松開了捏着澤菲爾手腕的那隻手，澤菲爾再懶得多看他一眼，揣上戒指幹脆開溜。

“你消失的這段時間一直和那個叫卡洛斯的新生在一起。”利歐裡克突然說，澤菲爾腳步一頓，聲音染上了一絲隐怒。

“你跟蹤我？”

“不是的，有人匿名給我的光腦發了照片。”

利歐裡克把自己的光腦屏幕朝向澤菲爾的方向，這張照片拍攝的視角是某處屋檐下的攝像頭，澤菲爾看到了祭典的攤位和半空中綻放的全息煙花，意識到是秋日祭的那天。畫面中心的兩個少年正是他自己和卡洛斯，他一手抱着卡洛斯給他抽到的粉色鲷魚玩偶，一手和卡洛斯緊緊相牽，兩個人都笑着。

多麼的令人懷念，多麼的光輝耀眼。

他心知再不會再有這樣的一刻，但如果卡洛斯再問出那句“我之前有見過你嗎”，他依舊會回答“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做出決定的人是他，現在反悔沒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