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時雨停下腳步,心頭一跳,正尋思着做何回複。
就聽到他無厘頭的冒出一句:“沒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黃時雨愣了下,随後擡頭,她沒想過會再遇見李行舟,或者是說不想再遇見。
距離兩人再見已過了六年。
六年時間足以改變很多,長到黃時雨快忘了這個人,長到枯樹都快發了芽,長到梅雨季不知轉了幾個春秋。
然而面前的李行舟一身皮衣黑褲,低垂着長睫,餐廳光怪陸離的燈影歇在他高挺的鼻梁間,他的臉從前是帶着青澀感的輕狂不羁。
如今從當年的青澀感轉變為一塊镌刻風霜的軟玉。
六年光陰果然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可以讓一個男人從青澀走向成熟。
這一刻,黃時雨眼前所有人和景,都是黑白的,音樂聲也是靜止的。
畢業那年她就删了對方全部聯系方式,畢竟确實鬧得很難看。
她覺得兩人就算再見也做不到心平氣和。
然而,又是在這種她狼狽的時候,兩人又遇到了。
有時候上帝就是很愛開玩笑。
過了許久,待情緒消化的差不多,黃時雨展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笑顔,“先生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
黃時雨想了想,還是當作對方認錯人的好,主要她如今不想再跟李行舟有什麼瓜葛,或者說是跟過去的人。
她随意往他臉上掃了一眼,他的眼睛很黑,也很亮,就像梅雨季過後久違的豔陽天,熱烈而又溫柔,好像能融化所有的相逢不語。
“是嗎?”李行舟似笑非笑道:“你方才落下的東西,我幫你撿了起來,看一眼?”
黃時雨垂下眼眸,看着李行舟遞到自己眼前的名片,心緒波動了一下,連呼吸都不由自主慢下一拍,顯然這微小動作也被李行舟斂在眼裡。
“先生你一定看錯了,這不是我的。”黃時雨一如既往維持着得體的笑容說道。
李行舟把名片反轉過來,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眼眸微轉,看向指尖帶着細閃的名片,笑容蜻蜓點水般一閃而過。
黃時雨兩盞如明燈的眼眸映着李行舟修長如竹的指節,那張名片被他夾在指尖把玩,名片上赫然的黑色字迹寫着。
——速度科技CEO黃時雨。
那名片是她随身必攜帶的物品,以防出門在外如果突然偶遇各行業大佬,也能随之交換聯系方式,雖然做不了什麼,打個照面也是好的。
李行舟垂了一下眸,看了眼指尖的名片,又收回眼神,慢悠悠的說:“我在财經新聞看過你的報道,贊你年輕有為,是最年輕的美女企業家,外面的媒體喜歡拿你和我放到一起做文章,說我們倆人是高中同學,同樣學的是金融專業,擁有一樣的名校光環,還說我們的手段出奇一緻都是雷厲風行,所以才能把企業做成這種陣仗。”
他停頓幾秒,接着說:“你說,媒體不把我和宋朝野放一塊作比較,為什麼偏偏選你呢?”
“是不是他們也覺得我倆更般配?”
他說話有一種特别的調,很有穿透力,尾音勾人卻也不顯黏膩,一如過往。
黃時雨終于舍得擡起眼,卻撞上他隐晦、深沉的目光,四周音樂、人聲喧嘩,也不妨礙這裡硝煙彌漫。
那眼神好似告訴她,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我的眼睛還是認得你。
黃時雨現在的樣貌跟當初的差别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要很仔細分辨或許才能認出來,從前那個土裡土氣的女孩原來是她。
而且那些媒體報道她也有刷到過,裡面有人扒她從小到大的成長環境和學校,但都被宋朝野扼殺在搖籃中,隻是偶爾有聲音說她是二中學生,而且必拉上李行舟,隻是沒想到中國媒體的帖子,李行舟居然也有關注。
幾秒的光景後,她也不慌,淡淡道:“李總說笑了。”
這番回答便是默認了身份。
李行舟好似不在意她的冷漠和疏離,自然地問道:“沒想到跟黃總的第一次見面是這副場景,跟我心中所想差别過大,不然下次我做東,賞個臉?”
黃時雨壓根不想在此地多待,“李總客氣了,吃飯就不——”
她話還沒說完,李行舟往前走了幾步,他生得高挑挺拔,往那一站,直接擋住黃時雨大部分視線。
聞着近在咫尺的茶橘香氣,黃時雨不自覺往後退開幾步,把兩人的距離控制在正常範圍。
李行舟看着她近乎本能的動作,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随後輕描淡寫地落下一句平地起驚雷的話。
“你跟我初戀長得很像,一看到你,我就老是想到她拿了我母親五十萬的分手費。”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就像羽毛在空中輕輕落下,卻讓黃時雨怔愣住了,酒紅色的燈光眩暈了她的瞳孔。
她再定晴看時,酒紅色燈光已換成淡黃色的暖光包廂,她對面坐着的人是李行舟的母親,黎蔓蘇。
黃時雨盯着黎蔓蘇方才遞來的一張填寫數字的支票。
“是打算用錢買斷我倆之間的關系?”
黃時雨沒說是戀愛關系,因為她不認為他們存續間是這種關系。
黎蔓蘇抿了口茶水,悠然開口:“你誤會了,這是給你的小費,就當是你陪小舟這段時間玩樂的費用,男孩子青春期嘛,總會經曆幾個女孩。”
黃時雨直覺這不是個一般的女人,雖一副闊太太模樣,但氣質卓然不同,不是那種隻懂養尊處優,享樂的富太太,而是職場上幹練的女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