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禾望見,前方不遠處三道赭色山岩的懷抱中,有一座宛若金帶般鑲嵌于其中的城。
在途中遊蕩太久,見到一座人聲鼎沸之城,竟讓她有了一絲輕松。
展旬指着它,雙眼放光:“祝大哥!那就是什麼懈西城吧?”
祝餘還沒回答,他們身旁一個牽着駱駝的路人道:“是的嘞!幾位也是去懈西城做生意的?”
黎禾看向那人:那人的模樣、裝扮皆不似晉人,頭上裹着白布,手臂、腳踝處也過了一圈;他牽着一頭駱駝,駱駝上馱着沉甸甸的包裹。
路人咧嘴一笑:“我是做珠寶生意的!我是壺人,專門從我家鄉裡才來的石頭!進了城,歡迎來我的鋪子看看!”
他笑着朝黎禾點點頭,随後趕路離開。黎禾有些訝異,他們明明并不相熟。
展旬繞繞頭,不解:“壺人?”
祝餘道:“北放除勃破外另一個民族,人很少。他們生活在極寒地帶,盛産一些稀有礦石。”
展旬恍然,“祝大哥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以前我們家裡好像還遇見過壺人商人。他們的珠寶好像很出名?”
祝餘“嗯”了一聲,目光遙遙地望向懈西城。
黎禾察覺到祝餘身上的氣息有些變化,不由問:“你之前來過?”
“沒有。”祝餘回答地很幹脆,又補充道,“聽說過。懈西城的妖域很出名。”
展旬來了興緻,“怎麼說?”
“晉國北邊有兩大妖域,其中之一便是懈西城妖域。”
“那另一個是?”
祝餘沉默片刻,吐出:“長夜城妖域。”
長夜城!黎禾記得,這是祝餘的家鄉。
展旬興奮至極,“那這裡離長夜城近嗎?”
“不算遠。”
聽罷,展旬使勁兒向黎禾使眼色。
黎禾微蹙眉頭,面露疑惑:“阿旬哥,你的眼睛怎麼了?”
展旬苦笑一聲,“沒、沒事,我們進城吧,趕了這麼久的路,可算要到妖域了。”
自從今涵村離開後,幾人連着趕路半月有餘。都沒想到這最近的妖域竟然有這麼遠!
這中間走走停停,住宿、吃食、酒水,幾乎花光了他們的銀兩。雖然途中抓了一些妖,但一直沒抵達妖域,也就一直未能換成錢财。
三人騎着馬,下了坡,沿着一條寬闊的黃土路前行。
清晨之際,整個城市都在蘇醒。大陸上,駝鈴、車輪聲、人語喧嘩與牲口的嘶鳴混作一團,随着風又消散在荒漠深處。城門口早已擠滿了各色人:裹着纏頭、眼神銳利如鷹的商人;身佩彎刀、粗犷剽悍的壯士;身着西域服飾、身材曼妙的舞女;也有一身晉國裝扮的内地之人。
車水馬龍,裹挾着黎禾等人,一同湧入一閃扇敞開的大石門,門上赫然書寫兩字——懈西。
入城後,市集如同一條緩緩流淌的河流,熱鬧但不算太過擁擠。空氣之中,氣味複雜:駱駝糞便的臭味、宰殺牛羊的血腥味、異國香料的香味、人來人往的汗水味與皮革味等等,混作一團。道路兩旁,各色貨攤林立,琳琅滿目,叫喊聲此起彼伏。
黎禾靜靜地聽着那些人的聲音:懈西城的居民,來自各種民族,他們用着不同的口音說着同一種官話,同一個字能發出好幾種聲音。她不由驚歎,就算如此他們好似依舊能夠暢通無阻地交流。
祝餘道:“今日先找一個便宜客棧住下,整頓片刻,下午我們去尋妖域。”
黎禾與祝餘點點頭。
三人牽着馬匹,沿着寬敞的街道朝懈西城深處而去。
倒是許久沒有見過如此多的人。黎禾環顧四周,她每到一個地方,都會習慣性的将這個地方與濟中城做對比。懈西城位處荒漠地帶,不如濟中城山清水秀,但地勢遼闊、一馬平川,城市内裡分布也就簡單許多;城内道路筆直寬闊,四面通達,房屋建築方圓有度、規規整整;而行走其間的人們,卻是裝扮風格多樣,讓人應接不暇。
“禾兒!你快看!”展旬突然拉住她的手腕,朝路邊的一個攤子湊近,“這裡竟然有海螺貝殼!這兒離大海那麼遠!”
黎禾低頭,見木車上擺放着色彩斑斓宛若雲霞的貝殼、海螺。
一旁的展旬很是歡喜,“在我家鄉這種海螺随處可見呢。”
“少俠是南邊來的?”那攤主饒有興緻地問道。
展旬點點頭,“我是汶州人。”
“汶州的人呀!那買一個呗!離家這麼遠,肯定想家的了吧?這海螺能聽見海的聲音!不信你聽聽!”
展旬搖搖手,尴尬一笑,“哈哈,過幾天來買,過幾天。”
說罷,連忙拉着黎禾離開,“不用問都知道肯定很貴。”
黎禾不解,“為什麼?”
“從那麼遠的地方送過來,這運送路程都能讓價格翻上幾翻!禾兒若喜歡,後面路過我家的時候,我給你買成色最好的。”
黎禾說不上喜歡,隻是很少見、略微有些好奇。離去時,她倒見展旬依依不舍地回望了幾眼。
祝餘瞥了眼展旬牽着黎禾手腕的手,微微挑眉。
展旬恍然,忙地松開手,尴尬一笑,“祝大哥!那邊熱鬧!我們去那邊!”
祝餘一把抓住他的後襟,“先找客棧。”
展旬頓步,“哦哦!客棧!客棧!”
正說着,一旁湊過來了一個勃破人裝扮的男子,“幾位住店?我家就是開客棧的,價格可是這一片最劃算的!”
突然的靠近,引得黎禾警惕。這人二十多歲,身材高大強健、皮膚黝黑,其五官立體英氣,留着絡腮胡,分外成熟。
他察覺到黎禾警惕地眼神,忙地行了勃破人初見之禮,道:“我叫烏亞達。”他特意朝黎禾友善一笑,“相遇既是緣分。”
黎禾擡頭望着他,隻覺這個人比祝餘還要壯碩、高大,站在自己面前,像是一座山。
她看向祝餘。
祝餘道:“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