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榕推開仿生人蘇一的雙手,另一隻手扶在醫院的牆上,渾身因情緒激動而微微顫抖,長期積壓在心底的壓抑徹底爆發。
“我說夠了!什麼胃病,什麼傾聽,什麼你一直在。你以為你是誰啊,像蘇一一樣的怎麼趕都趕不跑的狗皮膏藥嗎?你又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跟我說這些話,你又憑什麼戴着蘇一的面具一遍又一遍的在我面前重複他的話……”
蘇榕眼眶泛紅,她透過眼中的霧氣看到仿生人蘇一的眼神悲傷而疏離,她看到那雙停在半空中想要靠近卻不敢向前的手,她看到那張極為相似的臉上與蘇一難過時别無二緻的反應,心仿佛就要被揪起來淩遲處理。
事實上,每當她見到仿生人蘇一時心底總是多多少少的感到恍惚,相似的面容,同樣的語氣,就連遇到事情的反應也相差無幾。但每當她清醒的意識到眼前人隻是承載了蘇一記憶的實驗品時,痛苦就會加倍的反撲到她自己這裡。以前她會告訴自己仿生人蘇一隻是由程序指令操控,假的而已,但随着越來越深的相處她卻無法再欺騙自己,就像現在,那悲傷望向自己的雙眼難道也是假的嗎?
她不知道仿生人蘇一是否進化出了情感體系,但她無法去理智的面對那雙朦胧溫柔且時刻看向自己的雙眼。有什麼東西在心底悄然發生變化,或許早就開始了,但對感情處理有些遲鈍的她卻依舊堅守着最初的判斷,以至于矛盾爆發時不知所措,莽撞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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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時,蘇榕茫然地看着天花闆,擡起手就看到了正在挂着的點滴。她從病床上坐了起來,按了按有些發痛的腦袋,完全想不起和仿生人蘇一吵完架之後的事情。蘇榕掃視了一圈病房,看到了病房門的窗外有些熟悉的身影,但下一瞬身影就消失不見,女護士從病房門口走了進來。
“你醒啦,年輕人可得好好吃飯呀,不然下次沒有暈倒在醫院可怎麼辦。不過你的男朋友可真貼心,看到你暈倒二話不說給你抱起來找醫生,不知道的還以為出啥大事了。剛還見他在門口守着呢,嗯?人呢?”
女護士朝着門口望去,空無一人,她疑惑的搖搖頭,繼續給蘇榕換藥。
“行,好了,再等半個小時叫我,我給你拔針。”女護士幹淨利落的收拾好一切。
“醫生,小豆子在哪,他做完手術了嗎?”蘇榕盡量去忽略有關仿生人蘇一的話題,直接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小豆子?噢噢,那個孩子是吧,他應該明天下午才能轉普通病房進行探視。”
蘇榕點點頭,因藥物而引起的困意再次湧了上來,眼皮發沉。她聽到護士走出病房将門關閉的聲音,躺在病床上緩緩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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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注定不平常的夜晚,今天接連下了兩場雨,江市中空氣的污濁的灰塵也被雨滴清刷了個幹淨徹底。聞臻坐在師傅病床旁的椅子上,編輯好了最後一條信息,點擊發送。
幾分鐘内,江市福利院院長利用兒童暗地交易的信息在社會上引起了軒然大波。原本溫和慈祥且熱衷于參與各種慈善項目的院長,也徹底被撕開了假面,露出了真實醜惡的嘴臉。相關部門以雷霆速度展開調查,院長也被直接抓起來進行審判拷問。
聞臻看着不斷增加熱度的新聞,激動的心情無以複加。三年了,他和師傅自從發現福利院暗地交易的端倪到公開真相用了整整三年。狡猾的院長總是将自己藏匿在善良的僞裝裡,自以為瞞過了天地,師傅也因孤身涉險而身受重傷。聞臻拿起剛買的手機,将新聞的界面放到仍在昏迷的師傅面前,心中百感交集。
“師傅,我們做到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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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室裡,院長時而癫狂時而沉默,面對審問時總是答非所問。
“錢,錢,都是我的啦,誰都别想搶走我的錢……”
她緊張兮兮的盯着坐在對面的審訊者,仿佛下一秒自己的重要寶物就會被搶走。
審訊室内的衆人沉默的看着眼前的瘋女人,很難将其與前一天還參加慈善晚宴的院長聯系起來。福利院内部已經搜查徹底,孩子們暗地交易的信息卻仍舊模糊不清。僅剩不多的幾個清晰有力的證據全部指向江市邊緣場地,黑市。可那裡是一片灰色地帶,貿然闖進去恐怕隻會得到更多混淆視聽的信息。連夜調查到現在,大家感到心力憔悴,就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攪亂一切本該有的痕迹。
“你們看這個。”大家的視線随着聲音而看去,一份看起來有些新的檔案引起了人們的注意,檔案上的孩子帶着燦爛的笑意,名字那欄寫着“小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