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男人的聲音回響在整個倉庫裡,但很快坍塌削弱,男人的身體因強行關閉而失去掙紮的力氣,徑直摔倒在地上,不再動彈。
空氣再次陷入了短暫的寂靜,就在她想要松口氣的時候,倉庫的大門敲擊聲響起。這敲擊的聲音規律而尖銳,就像暗中不斷窺伺的視線,讓人無法忽視,粘膩而恐懼。不知為何,蘇榕莫名想起了門口那兩個擁有着與人相似的機械骨架與身軀以及為了方便監視分析而空洞裸露的雙眼的零号仿生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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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榕最後看到的是仿生人義無反顧走向倉庫大門時的身影,最後聽到的是規律尖銳敲門聲的停止。她猶豫了不到片刻,拿着手中的備用燈照亮着黑暗通道的前方行進。就像兩人最開始說好的一樣,她負責找到蘇一,仿生人蘇一負責守衛和拖住妨礙者,再長的拖延時間對誰都是不負責任的體現,隻有快速完成任務才是最佳的解決方式。
蘇榕匍匐在黑暗充滿灰塵的通道裡,大腦分析好了最優解法,心裡卻莫名的湧上了各種各樣錯綜複雜的情緒,她突然想起仿生人蘇一的安撫,仿生人蘇一與男人纏鬥的決絕,以及仿生人蘇一最後走向倉庫門時決絕的身影。但她不能停,也不該停,隻有讓着所有的一切都有個了結,才能結束無休止的不安與恐懼。
随着前進的深度,通道開始分岔交錯,蘇榕回憶着腦中仿生人蘇一曾畫出來的具體路徑,選擇了其中一條繼續前行不息。沒過多久,有些微弱的亮光出現在了前行的路徑上,蘇榕關閉了備用燈,将其重新放入背包裡,她繼續前行,确定了有閃爍的燈光在通道終點的房間裡。
她曾想象過很多個未來與蘇一再次重逢的場景,也許是街角的某個咖啡點裡,也許是轉彎處的某條小巷,也許是紅路燈過路的行人中相識而笑,也許是突然出現在家裡并緊緊相擁的夕陽時分。此時,房間閃爍的燈光就在面前,就像一直追尋的目标近在咫尺,蘇榕克制住自己難以抑制的心髒震動,直接将通風道的停止轉動的風扇用力踹開。
蘇榕拖着疲倦而又亢奮的身軀從通道跳了出去,閃爍的光線讓她浏覽到了這個狹小房間裡的大緻樣貌,與自己想象中囚禁的場景完全不同,甚至沒有任何守衛看管此地。
粘膩而濃稠的液體順着鞋子鑽進皮膚裡,有些聽不清的低語呢喃漫遊在她的耳邊。閃爍的光線讓她的眼睛難以正常運行,蘇榕拿出背包中的備用燈,打開,充足的光線直接覆蓋閃爍的光線将整個狹小的房間徹底照亮。
這時候蘇榕才終于看清楚了面前擺設的四個巨大的玻璃罐,或者說更像是放大版的實驗标本器,離她最遠的那個标本器破裂滲出濃稠的透明液體,标本器中還有一個類似人形的東西在不停的低聲細語。
蘇榕收回探究的燈光,将光線聚焦在面前的标本器中,在她等高的位置上貼着間接的信息。
“1号實驗品”
“利哲”
标本器中除了透明的液體,空無一物。蘇榕看到實驗品姓名時,莫名湧現一股熟悉感,但時間緊迫,她淌過不知名液體,繼續走向下一個标本器。
“2号實驗品”
“希爾元”
依舊空無一物,就在她以為自己走錯房間的時候,她走到第三個标本器。眼前标本器上的信息讓她怔愣了片刻,很快,就像反應過來一般,強烈的不适感翻湧上來。
“3号實驗品”
“蘇一”
看着空無一物的标本器,内心翻湧巨大的複雜情緒。她想要逃離,卻因脫力而癱倒在地,備用燈摔倒在四号标本器滲透出的液體中,蘇榕看到自己的雙手和下半身也堆疊上粘稠的液體,她痛苦地幹嘔起來,眼睛中不斷滲出的淚水與地上的液體交織在一起。
“救我,救救我……”
低聲的呢喃此刻清晰的傳入蘇榕的耳朵裡,她麻木地站起身,顫抖不穩地走向四号培養器。備用燈的光線照映在蘇榕的身上,将她顫抖的影子以更加極端的方式照射在閉塞屋子的牆上。此刻的她沒有謹慎,也沒有恐懼,一切的情感與感受被她徹底封死在身體裡,震蕩的心髒經過劇烈的打擊後變得平靜徹底。
她無視玻璃碎片尖銳的邊緣,以及手中不斷滲出的鮮紅血迹,直接抓起四号标本瓶中癱軟無力的男人,眼中的冷靜與無知無懼顯露的更為徹底。
“這裡發生了什麼,蘇一他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