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若有創業成事的能力,早在現代就表現出來了。盡管我帶着超越這個時代人的眼光,可也局限與這超前的設想,全然無法實施。他們不是聽不懂,便是覺得駭人。轉了一圈,我又回到了本人的鋪子旁。他此刻也陷入了困境,跟他一樣高的小孩正哭喊着要挂在角落的風筝。
“你來得正好。”本人看到我十分高興。
我伸出手:“代工費。”
“你快把風筝拿給這個晦氣小鬼,在我鋪子面前哭得,财運都被他哭走了。你說什麼?”本人啰嗦半天,才意識到我好像說了什麼。
“打工你不給工錢嗎?”我說得理所當然,錢也領得名正言順。
我并不是趁火打劫,而是提出了跟本人的一條新的合作方式。當然錢也拿得不多,我覺得按照勞動所得基本可以滿足生活開支——畢竟我在此處并無娛樂需求。
工作一段時間後我也了解到為什麼,極樂跟本人倆人憑着一項過硬的蠱術外挂居然還過得這麼艱苦。他們完全是自作自受!隻要有錢了,便拿出去亂買亂花。極樂是要求出行一定要有排場,虧心事做多的他總擔心有人會打上門來,家裡養了很多護院。
本人則更離譜。他欺軟怕硬,遇到強勢些的人說不出價位,遇到弱勢些的便獅子大開口。往往賣着東西,就開始大言不慚什麼我英雄落魄賣你東西是看得起你,什麼此物乃是珍寶不可作賤出價,什麼窮光蛋不要靠近。一天下來,别說賺到錢,還要倒賠給别人不讓人家打他。再要不就是自己拿着錢去看醫師,養傷就歇四五天光景。鋪子上的東西不管不顧,問就是價格都在腦子裡,養完傷回來鋪子都被人搬空,氣急敗壞誰有膽子偷自己的東西。接着跟無賴一般到别人鋪子上亂拿,問就是你拿了我的我要拿回來。
這些我都是上工時聽的。跟本人擺攤幾天後我們就拆了夥,無他,他的經營方式實在是太混亂了。工作下去别說是掙錢了,還要倒賠錢進去。
月榕給我介紹了一家水果攤,我去那裡幫着算賬收錢。雖然我不會打算盤,但往來買水果的客人也不會太苛刻。加上我找了根碳條,不行就偷偷在地上或者破布上——紙太貴買不起——演算一下。比起上一個手指頭不夠數,大剌剌脫鞋開始數腳趾頭的打工人,我顯然更為優秀。起碼從老闆給的工錢上,我是這麼感覺的。
後來我才知道,月榕介紹的水果攤是她二叔二嬸的産業。合着她們家有一條完整的産業鍊,一家承包了果園栽種水果。另一家則在城内叫賣,兼帶水果批發。可以說是壟斷了成都府的整個水果市場。但這家人并沒有因為成為水果大王而富起來,反倒城裡城外要交不少的打點費。又是過路費、運輸費、進城衛兵們的辛苦費、城内設施的維修費……一層層盤剝,使得整個家族的收獲如同稚童手中的蘋果,被肆意拿刀刮弄切割,隻留下薄薄的一層肉核。
也是在月榕親戚家做工的時候,我才真實看到了唐末五代十國時底層群衆的混亂。
曾經穿越小說、電視劇風靡一時,我也做過穿到古代大殺四方的美夢,再不就是策馬奔騰仗劍江湖。不管是何種幻想,總包裹着美麗的外殼。
可路邊站到腰闆直不起來,終于能獲得一些休息時間的時候。我苦澀地意識到,如果自身沒有能力,便隻能永遠寄希望于某個人讓自己變得獨特。我以為自己會是一個浪漫故事的主角,過程中可能會經受一些苦難,但畢竟是主角嘛,苦難也驚天動地動人心選。我從沒想過,去當一個路人,當一個他人故事中的背景闆。
也就是這個時候,我逐漸适應了平靜的生活,很少去再想我在現代的時候如何如何——通常它們會以一個惆怅的夢的身份出現。我想,現代就岌岌無名的我,當下的生活才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