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風高雲淡,天氣晴朗,難得的踏青郊遊的好日子。
侯卿背着手,說要找個好地方,心情舒暢,更有換血的動力。他一馬當先,領着大家夥就往海邊的破廟走。
這個廟,前一日晚上我們就來踩過點。
昨夜送别蚩夢後,我追着侯卿賣乖,試圖讓他同意在客棧内安排個屋子住,再不濟也要有個屋檐遮風避雨,隔絕外界的寒冷與黑暗才好。
屍祖沒說拒絕,抽出腰間的笛子指了指遠處的房子問可否。
一來我視力沒他好,二來他是堅定的不住客棧主義者,權衡之下望着遠處黑糊糊的一大片我說成吧。結果就被領着到了龍王廟,高大上的名字下是破敗不堪的内裡,房頂到處是洞,真令人擔心會不會晚上睡着了就被柱子砸到一睡不醒。
兩個人站在黑漆漆的廟裡,無聲對視。我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停滞在我的身上。
屍祖總喜歡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好比他用内力将蒲團掃到我的腳側淡淡道:“請。”本人卻毫無在此地休息的打算,從他收拾得幹淨利落的山洞、整潔有序的住房就能發現,這家夥是有些潔癖在身上的。
于是我把蒲團撿起來,放回桌前,問他:“狡兔三窟,閣下今晚憩于何處?”
侯卿沉吟:“風裡賞景,林中望月。”
又是那套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說辭。
我點頭稱是:“那走吧。”
夜色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知道這人停了一段時間才反應過來,他轉身掃開門就往外走,全無等人的意思。
我幾乎是一路小跑才堪堪跟上前面人的腳步,跟我料想中的一樣,他在這附近有居所。雖說露宿野外荒郊也未嘗不可,但侯卿顯然是在這裡要準備點什麼東西。
他一進屋就鼓搗起什麼,我則在外面看了看他完全沒有安全防範的大門。說是大門,其實就是粗一點的木枝紮出的筏子,防君子不防小人。
門口打量後,我嘀咕着進了院子,發現樯邊一列竹帽,排得挺整齊。蹲下去掀了條口子,我默默把帽子蓋回去,理解了此院能防小人的緣故。
院内的房屋内牆是打通的,每一間之間隻用布簾隔着。像是為了方便,幾道簾子都被卷起來束在牆邊。因此我剛進屋,餘光就能瞥到左邊裡間,侯卿盤腿靜坐在榻上運功。
他的神色看起來不太好,雖然在二十四小時内換了血,但功法反噬無法逆轉,身體受到的傷害是實打實的。沒過一會兒,屍祖換了一個姿勢,并抽出泣血錄無聲念誦,肉眼可見的紅光盤旋在室内。
我本想放下簾子給養傷的人一個安靜自主的空間,沒想到簾子鋪展開來,映得牆上一片血腥之色,加上他映照在飄蕩的白布上的身影,着實瘆人。簾子放了一多半,我又老老實實卷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