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都沒想到,這看起來純良無害的小子在幾乎對陰界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還能想到詐他!
“過獎,過獎。”燕雲朔扯了一下鎖鍊,金芒爆發,癸生頓時痛得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他眼神怨毒,死死盯着燕雲朔:“就算你耍詐提前知道了消息,那又如何?外面紅禍肆虐,你們隻能困在村中,而溟泠軍今晚必定趕到,到時候,你們還不是要束手就擒?!”
“是嗎?”燕雲朔蹲在他面前,撐着下巴,“那你說,我們還能活多久?”
癸生心裡算着時辰,早在中午,他就傳信給了塵君麾下那隻獨眼鬼:“最遲寅時,大軍必至,你們必死無疑!”
他這樣說着,心中暢快不少,期待看到君辭和燕雲朔數着時辰等死的慌亂表情。
沒想到燕雲朔看向君辭:“那我們醜時再走,都還來得及。”
君辭:“等那麼久幹什麼?”
“這大柳樹上有好東西,我剛剛看到了。”燕雲朔道,“去試試看能不能帶走。”
君辭:“好。”
他們就這樣旁若無人地對話,好像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即将被一千鬼将大軍圍困在村中,癸生心中升起不滿:“喂,你們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聽到了。”君辭淡淡道,“你很吵。”
癸生破防,那你們倒是給點該有的反應啊?!
燕雲朔欣賞了一會兒他精彩紛呈的表情,在他再次開口罵人之前,給他上了一道禁言術,轉頭對君辭道:“先去樹頂上看看吧,跑的時候把他捎上,找個安全的地方再審。”
癸生瞪大眼,喉嚨裡發出好幾句意味不明的聲音,但被兩人直接無視了,燕雲朔将鎖鍊另一端系在村前的籬笆上,和君辭一起,提氣輕身,踩着柳樹的枝條向樹梢飛去。
越往上,柳樹枝越是茂密,君辭爬到一半,就感覺到極其濃郁的氣息:“淨靈之力?”
“對。”燕雲朔道,“柳樹梢上有顆珠子,它就是靠這個躲過怨潮的。”
純淨的光芒穿過枝條間的縫隙,照耀在身上,驅散了如跗骨之蛆般附着在周身的陰氣和怨氣,君辭第一次在陰界感受到溫暖的感覺,精神一振,向上的速度頓時快了幾分。
快到樹梢時,兩人看見一樣東西,同時停下腳步。
張牙舞爪的柳樹枝條中,一個“人”被吊在半空。
韌性十足的枝條勒過它的脖頸,破爛的麻布衣衫中垂下幹枯青白的手足,晃晃悠悠。
那姿态和那群吊在下面的白鬼很像,但這裡的淨靈之氣濃度已經很高,吊在這裡不再能滋養魂魄,而隻能被陽氣十足的靈力灼傷。
那鬼物滿身傷痕,縷縷黑色陰氣從傷口中滲出,很快在淨靈之氣照耀下消弭,陰氣每消散一絲,它的魂體便透明一分。
燕雲朔湊過去:“這兒怎麼還有隻鬼?”
君辭:“它身上陰氣很純淨。”
和他們一路上遇到的怨氣纏身的鬼物都不一樣,這隻鬼物身上幾乎沒有怨氣,隻有很純淨的陰氣氣息。
“不是怨鬼?”燕雲朔擡頭看看如陽光般照耀而下的靈光,又看看似乎馬上就要魂飛魄散的鬼物,想了想,擡手為它渡入了一股極陰之氣。
君辭明白他想做什麼,拿出一把油紙傘,撐在那鬼物頭頂,将燦爛的光芒遮擋去。
過了一會兒,那鬼物渾身一抽,緩緩擡起頭。
它沒有瞳孔,雙眼中全是泛着灰的眼白,茫然地對着他們看了半晌,嘴唇微微開合:“……活人?”
燕雲朔神色一凜,弦月彎刀立刻抵上了鬼物脖頸。
那鬼物并不害怕,虛弱地笑了一下:“南荒域竟已混亂到如此地步,連活人都能進入了……”
這話聽起來,這鬼物知道的似乎還挺多,燕雲朔沉聲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何會被吊在此處?”
那鬼物循聲望向燕雲朔,全是眼白的眼睛似乎透過他看到了什麼:“活人生陰?有意思。”
燕雲朔刀鋒一擡,刀意豁開它的皮肉,帶出一縷黑色陰氣:“少故作玄虛,回答我的問題。”
“我是什麼人?”那鬼物半阖上眼,“我是赤方城主親派的勾魂使,主管南荒域的魂魄輪回,這方圓千裡的孤魂野鬼,都在我管轄範圍之内。”
“勾魂使?”君辭忽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鬼物又轉頭看向他,半晌才道:“……癸生。”
“我叫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