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分明一片黑暗。
莫祈君卻仿佛看見了妖冶的火焰在周身肆無忌憚地跳着舞。
如妖魔一般,奏着樂要将她拉入阿鼻地獄。
她知道自己狀态很差。
根本沒力氣說話,也沒有力氣動作。
就像是脫了水的遊魚,靜靜等待窒息降臨。
“天意”恰到好處地出現,引她伸出了搖搖欲墜的手。
雖然疑慮二人的關系,但既然見她伸出了手,苗霜與沛娘雖然訝異,卻不再阻攔。
宮懷檀嘴角露出弧度。
他一把将人拉起,絲毫不在意輕重緩急,輕笑道:“那夜見面的時候,原來不是姐姐最柔弱的狀态?”
幾經折騰,莫祈君哪裡還能站得穩。
她直接一頭紮入宮懷檀的懷中,暈頭轉向,嗅見了經久不散的濃烈血腥氣味。
意識隻剩下一根細若發絲的線吊着,不需要用力,随時都能扯斷。
宮懷檀扶住她的腰,一臉“單純”道:“姐姐,雖然我是你的弟弟,但畢竟沒有血緣關系,也不好這麼投懷送抱吧?”
莫祈君心底更躁,沒說半句話,直接朝他的胸口嘔出一口鮮血。
她難受得緊,發了狠地抓住他的衣襟,氣若遊絲道:“快······帶我回去、我需要、吃藥······”
這話本該到此結束,以她剩餘的氣,根本支撐不了再多半個字。
可“天意”顯然不受她的限制,畫蛇添足地又幫她補充了幾個字。
“求你了、宮懷檀······我、好難受······”
少年眨眨眼睛。
她這是,在向他撒嬌?
本來還有些嫌棄她一身肮髒,此刻手上的力道卻不由加重了些,讓她的腰腹更貼自己。
好奇怪的感覺。
宮懷檀不太明白這種莫名其妙的受用是什麼意思。
但總歸是讓心情變好的感覺。
“姐姐都這樣說了,我怎麼會不允?”
他半摟半扶着她上了馬車,正好和一個神情焦慮的男人擦肩而過。
車簾落下,馬車駛離剛從地上相互依偎着爬起來的兩個女人身邊。
他聽見那個男人在說:“夫人,别和離好不好,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打你了,我現在才明白,你才是我心底最重要的,那死女人隻是為了我的錢而已,真的,我發誓。”
看似情真意切的言論内容卻叫人作嘔。
回應他的隻有幹脆利落的一個字。
“滾。”
宮懷檀撲哧一聲笑出來。
這便是曾經想要白頭偕老的夫妻麼?
世間百态确實有的時候比殺人有意思多了。
他放下簾子,側目看向靠着自己的人。
因為無力無勁,将他當作了唯一的依靠。
那張姣好的面容安靜平和,宛若正睡着。
但他知道她沒有。
“姐姐。”
他的聲音是總是帶着特有的少年氣。
盡管常愛講些不同尋常的話語,可每一次叫她,都如同泉水叮咚般動人。
“你今日不是為了幫人治病才出的門嗎?”
她眼睫輕顫。
宮懷檀眼彎成月牙:“怎麼我一來,就變成浴火重生了?”
有地方依靠,有空氣呼吸,她又緩了一會兒。
稍微比先前好了些,卻依舊沒什麼勁多說話。
隻吐出三個字:“為了逃。”
宮懷檀有些意外。
“難道,這場火是你們自己放的?”
莫祈君沒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宮懷檀望着她,倏爾低而緩地笑起來。
“姐姐,你還真是有意思得很啊。”
他擡起手,幫她撥開淩亂的發,擦拭被煙塵弄髒的肌膚,露出明淨的本來面貌。
“你可想過,若是被燒死在裡頭當如何?”
“不會的。”
她攢緊手說:“我計算過了。”
宮懷檀不輕不重地拍了下掌。
“不愧是我的姐姐,連這般有風險的事情都經過周密的計算。”
他吟吟一笑道:“真個叫我自愧不如呢。”
莫祈君一時無言。
車輪滾過不同的地面發出不同的聲音,從清脆到沉悶,又從沉悶到醒目,正好滾過了一個大石塊,将她一颠簸,正好撞上了突起的肩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