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祈君在心底默念了幾遍“不要同小屁孩計較”,才好容易地保持住平常心。
她讓自己純當沒聽見,隻道:“你可以同我說說,今夜在臧文德那裡都發生什麼了吧?”
“其實也沒什麼。”
他說得雲淡風輕。
“無非是和他打了一架,喂他吃了他自己的肉,又喂他吃了我特制的毒藥,而已啊。”
而、已、啊?
莫祈君對這寥寥幾語的行徑感到震驚。
那可是臧文德,他就這麼輕而易舉制服了?
他真的隻是一個少年嗎?
“好了。”
塗完最後一處傷口,宮懷檀像個完成作品的孩子。
他十分滿意道:“姐姐可以穿衣了。”
“······”
就事論事的話。
應該是吧。
這會兒蠟燭已經燒了半根,地面上的影子不約而同短了一大截不止,燈光還變暗。
幸而莫祈君并不需要光。
她點燈隻是跟随從前的習慣,也為了借用熱量确定方向,并沒有照明的作用。
将腰帶系好後,她轉身窮追不舍地問:“你給臧文德下奇怪的毒,那他怎麼會讓你來官府放人?”
擡眼見她素淨的整張臉,他的心情也好了點。
“我告訴他放人之後就給他解藥的。”
這話說的,她越品越覺得不對勁。
“你告訴他?”
“當然得說的好聽一些咯。”
“也就是說,你尚未給他解藥?”
“想什麼呢姐姐。”宮懷檀咧嘴道,“随身帶毒的人,怎麼會随身帶解藥呢?那毒可不能當擺設啊。”
莫祈君臉色沉下來。
“所以臧文德今夜便會······”
“便會暴斃于屋内。”宮懷檀輕松愉悅地攤掌,“接着明日一早,大家就都知道了,一代風雲财主遭受‘天譴’而亡。”
他說得泰然自若:“雖然死得潦草了點,但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莫祈君“騰”地一下站起來。
“我們必須連夜收拾東西離開南沽縣。”
她向前一步,語速飛快道:“立刻、馬上,一分鐘都不能停。”
不明所以的宮懷檀眨眨眼:“這又是怎麼了?”
“臧文德有遠親在朝廷裡當差。”
她言出必行,拿出了裝帶出行用品的包裹。
“若是知曉了這件事,那波人絕對不會輕易地放過我們。”
“哦?”他無甚所謂地坐在原處,指尖一下一下搭在桌面,“對一個變态如此情深意重?”
莫祈君:你還有資格說别人?
“不,這隻是那群人冠冕堂皇的借口。”
她一邊折好衣服一邊解釋:“倘若遠親在這裡不明不白地死去了,那一定是需要好好調查的,為什麼死可以追溯到很多事,比如骨子裡的品性,比如過往的言行。”
“上下三代的清白決定了他們的清白,因此才更需要知道真相。”
她最是看不起這一類人,冷着臉道:“而真相又與他們想要的大相徑庭,一旦暴露隻會招來無盡的猜忌與偏見,故而他們必須消除帶來真相的源頭。”
“如此,我們必不可能在他們手中活下來。”
不多時,莫祈君已經折好了一疊的衣物。
“為今之計就是先行離開南沽縣去避避風頭,等這一陣子過去了再回來。”
“噢——逃亡。”
宮懷檀似笑非笑地站起身:“有點兒意思,不過姐姐。”
他将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至咫尺,俯于她耳畔含笑道:“背着人一起的遠行······”
“算不算私奔?”
少年語氣挑逗,溫熱的氣息若有若無地落下,讓她耳垂有些酥麻。
“那是尋常男女間才會出現之事。”
着裝完整的莫祈君不再那般被動,側步錯開。
“你是我弟弟,還有阿芷同行,這與私奔八竿子打不着幹系。”
他不依不饒道:“難道姐姐這是在怪我隻選擇當你的弟弟?”
“别多想。”她沒興趣跳進他給的言語陷阱,“你不需要收拾東西?那便幫我去叫醒阿芷。”
指使人起來自然無比。
宮懷檀上下打量她:“你怎麼······”
“嗯?”
“沒什麼。”他笑得有些邪氣,“隻是覺得姐姐自那夜之後,同我說話都不發抖,也不掉眼淚了,就連語氣都不盡相同。”
莫祈君手上的動作一頓。
他語氣愈發意味深長。
“看來我還有很多事需要和姐姐多學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