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昭走進警隊的時候,呂照卿正跟蔣銘介紹警隊的概況,方雲筝邊寫材料邊嘬着咖啡,全神貫注,愣是沒發現身邊走過了幾個人。
倒是去接水的呂莊第一個聽見聲音。
“你們是掐時間回來吃飯的嗎?”呂莊的腦袋從茶水間冒出來,程濤的眼睛一彎就竄上前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差點把水杯幹翻了。
“那你看看,我這車技,橫掃警隊!”
眼看着話簍子又要開始大張旗鼓,呂莊連忙把人往屋裡拽,“你多厲害。方檢,眼鏡帶證人回來了。”
正說着,潘時浪帶着一個低着頭的小姑娘走了進來。
她穿着一身黑裙,烏黑的長發一直留到了腰,厚重的劉海遮掩着眼神,僅僅能夠看清楚她的鼻子和嘴巴。
方雲筝第一眼看到這個女孩就有種不好的觀感。
壓抑、陰翳……
“方檢,”潘時浪拉着小昭的手,輕輕擡起來,“這就是小昭,那個從拐賣窩點逃出來的女孩。”
小昭聽到潘時浪的話,緩緩擡起頭,方雲筝的眼睛一直跟着她的頭的動作,卻在劉海漏出頭發的一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
原本右眼的位置,空落落的,是個洞。
方雲筝的困意在一瞬間吓沒了。很快,呂照卿和蔣銘就回來了,看到屋裡站着的幾個人,還挺奇怪。
“都站着幹什麼,小浪你回來了,這就是……”呂照卿的話也在見到小昭正臉的一瞬卡了一下,“是小昭吧。來來來,進屋坐。”
呂照卿過于平靜的話讓小昭點了點頭,然後跟着呂照卿進了屋。
方雲筝和程濤對視一眼,就聽見方雲筝說:“你怎麼也不說一聲?”
程濤奇怪地看他,“這也要說嗎?”
趙偉抿着嘴,裝出笑着的樣子,“下回注意。”
接待室裡,呂照卿給小昭端來了一杯水。
“你能願意來幫我們查案,很感謝你。”呂照卿用了這樣的開頭。
小昭接過水杯點點頭,她沒說話。
跟着,蔣銘也走了進來,她緩緩蹲在小昭身邊,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小昭沒有掙紮,隻是平靜地看着蔣銘。
“叫小昭是嗎?”蔣銘的聲音平緩得像是一汪清冽的泉水,溫度剛剛好,足夠溫暖,又不會太熱,“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大名叫什麼?”
小昭輕輕地張開嘴,她的嘴唇因為長時間不張開而有些粘連,“叫張昭旭。”
好陽光的名字。
呂照卿的眼神落下。
她做刑警這麼多年,最不喜歡接觸的,就是這樣的受害者,而且還是女孩。
被折磨得面目全非。
呂照卿不是厭惡,是可憐、甚至覺得感同身受的痛苦。
“你是不是認識許雪微。”呂照卿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同樣倒了一杯水給自己,平靜地開頭。
“認識。”
“怎麼認識的?”
小昭眨了眨眼睛,“就在那裡認識的。她是我的上一個,她做得比我好,我總是會因為她受罰……”
“什麼?”呂照卿不明白她的話,小昭的身體開始輕微地顫抖,她抓着蔣銘的手下意識地握緊,蔣銘皺了皺眉,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塊香膏,抹在自己的手腕上,頃刻,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飄了出來。
“小昭,你不要緊張,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結束了,你經曆的所有的苦難,都不是你的枷鎖,人生才剛剛開始。來,慢慢的,不要想别的,這個香膏是不是特别香?讓你想到了什麼?”
蔣銘的聲音緩緩地将整個房間都灌滿了,很難想象,一個美得極具攻擊性的女人會将聲音掩藏得毫無棱角,又直入人心。
她用極放松的狀态讓小昭進入了她的節奏,用更舒緩的方式讓小昭重新說起那段時間的事情。
“……我們學着怎麼樣安穩男人的心,用言語、用錢、用身體,甚至用生命,許雪微一直做得都比我好,她是我上一個學員,我的主管總是用她來跟我比,比不過就逼我到小黑屋裡去……”
“……我的眼睛,就是主管有次失手捅瞎的……我怎麼喊都沒用……我,我……”
蔣銘試圖用身體抱住小昭,卻被她突然用力甩了出去,呂照卿連忙上前要去制止她。
蔣銘忙抓着她,“别動,交給我。”
她堅定的聲音讓呂照卿相信起心理咨詢師這個職業。
“别讓她說了,她的狀态很不好。”站在門口的潘時浪于心不忍。
蔣銘卻不同意她的說法,“要讓她說,她憋太久了。”
“小昭,你看着我,你告訴我你和許雪微的關系好不好。”蔣銘抓住她顫抖的胳膊,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她,“你能逃離那個地方是不是許雪微在幫你?”
小昭一直顫抖而團住的身體猛地一僵,然後她順着胳膊抱住的縫隙看着蔣銘,試圖從蔣銘身上找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