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受了驚吓,連日來總是斷斷續續地發着熱症,蕭貴妃衣不解帶的照顧着他,人都消瘦了。
“陛下。”蕭貴妃柔聲對着皇帝行禮,“您來了。”
皇帝擺手示意她起身。
“九郎如何了?”
“熱症已經退了。”
皇帝緊繃的弦松開,撫摸着趙巽的小手,一遍又一遍打量着床榻上的人兒。
“幸得蒼天庇佑,否則……”蕭貴妃掩面哭泣着,皇帝聽得心煩意亂,訓斥她道:“九郎不是好好的!”
“可太醫說……”
皇帝探出手去摸趙巽受傷的左手,他似是有所知覺,勉力擡起手指。
小小的手指落在他掌心。
皇帝輕撫了會兒,歎出聲說:“做個閑散王爺,未嘗不好。”
蕭貴妃還要再說,内侍通禀外頭萬婕妤求見。
她不悅地蹙起眉,“怎麼平日不來,皇上來了她就來了。”
萬婕妤是近來皇帝的新寵,與她住的又近,聽到皇帝來了,活像是聞着肉味的狼!
“陛下——”不待内侍通傳,萬婕妤已哭着走入殿内,“求陛下為妾身做主。”
皇帝也覺着她逾矩了,掃了眼蹙眉的蕭貴妃,沉聲說:“什麼事?”
“陛下前些日子賜給臣妾哥哥的地被晉王殿下賞賜給了他的人,還将臣妾哥哥暴打了一頓,求陛下為臣妾做主——”
萬婕妤哭的梨花帶雨,素白的小臉上挂着淚珠,真真叫人憐愛。
皇帝看着膝行至眼前的小臉,替她拭去眼角的珍珠,“此話當真?”
“若有欺君,叫臣妾天打五雷轟!陛下,晉王殿下是先皇後所出,嫔妾不敢以母妃自居,宮宴之上也謹小慎微,對晉王萬般尊敬……不想陛下賜給臣妾哥哥的良田被奪走,臣妾,臣妾——實在是無顔。”
萬婕妤趴在他的膝頭,她素來不愛戴珠寶,烏黑的發髻上隻有簡單的一支珠钗。
如此謹小慎微又可心的人,她會有什麼壞心思呢?
茶盞被皇帝掼在地上,他拍着扶手大怒:“豈有此理!”
若說趙铎射傷九郎還能歸于無意,這違抗他的聖命,将良田賜給自己下屬的事,就是在實打實的挑戰他這個父皇的權威了!
宮人烏泱泱跪了一地,紛紛勸他息怒,可皇帝半句也聽不進去,當下吩咐人宣晉王入宮。
“朕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嚣張!”
日頭正盛,官袍厚重,她已經捂出了一身汗。
皇帝傳她對弈,卻遲遲不見傳喚,也不知是出了什麼事。
見她等的辛苦,守在廊下的小内侍對她道:
“聞大人久等,不如至偏殿稍候。”
偏殿無人,隻有簡單陳設的桌椅和茶水,小内侍倒了杯茶水給她。
竟是她愛喝的顧渚紫筍。
聞皎淺啜了口,不由得打量起這個小内侍,那人弱冠年華,容長臉面,生的端正。
“多謝公公,陛下今日是有什麼事嗎?”
小内侍拂塵一甩,敲了眼外頭才低聲告訴她:“後宮中出了事,陛下心情不好,大人隻管多靜候會兒。”
“敢問公公名諱?”
“平安。”
說罷,他沖她微微一笑。
往常見他都是在皇帝親信内侍總管的身後打下手,總是規規矩矩的低着頭,不成想也是有心計的。
“公公在陛下身邊當值多久了?”
“三年。奴婢還曾為見哪位大人如聞大人這般得聖心。”
平安拿起她的杯子又添了些,解釋道:“故而也多對大人留心了幾分。”
“聞皎不勝榮幸。”
主殿裡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聞皎握着茶杯的手一頓。
平安瞧她好奇,低聲跟她解釋:“陛下賜給萬婕妤的良田叫晉王殿下轉賜給了自己的人,這會兒正發火呢。”
“哦,原是如此。”
“婕妤娘娘近來很受陛下寵愛。”
平安細聲細氣的嗓音傳進她耳裡,似是漫不經心。
與他的平靜相反,主殿中皇帝的訓斥聲穿透牆壁和窗棂,他罵的每一個字都清晰的在整座宮殿裡回蕩。
“你眼裡還有沒有朕這個皇帝!”
“朕還沒死你就敢違抗聖令!對你母妃的家人無禮——若是哪天朕死了,她們還能有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