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拖拖拉拉的查了兩個月才了結,聽說告發她的士子病死在了牢中。
柯煜病死前親口承認是用螢石粉末制成的假珠子。
此事蓋棺定論,聞皎就這樣被放了出來,至于真相是否如此,已經無人去探求。
契力見她回來,眸光閃了閃,好不容易學會的漢話又結巴了。
“大,大人,你回來了!”
“嗯。”聞皎溫和地點頭,目光落在他身上,關切地問:“那日大理寺的人為難你沒有?”
契力神色閃過一絲不自然,猛地搖頭。
傻孩子。
聞皎笑了笑,“來,我替你上藥。”
趙铎給的藥上回給應齊嶽用了半瓶,效果很好。取了金瘡藥,聞皎回看契力,他緊緊拽着衣裳,臉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紅。
“害羞了?”
契力在她眼中是個半大的孩子,聞皎按住他的肩膀,不顧契力掙紮,将他的上衣褪下。
“大,大人……”
契力頭蒙在柔軟的引枕裡,聞到草籽的香氣和不屬于他的熏香氣息。
他的背布滿了腐爛的紅痕。
聞皎捏着玉瓶,指間泛白。“跟着我,讓你受委屈了。”
“不!沒有!跟着大人我很樂意!”
他的漢語說的還是不夠好,契力紅着臉道:“我樂意跟着大人!”
“好啦,我知道。”
聞皎淺笑着将藥倒在掌心,輕輕按在他背上。
“忍一忍。”
契力埋頭在柔軟的棉花裡,也許是疼痛,他的臉燒起來。
背上涼沁沁的,大人的手指劃過他的脊背,有一些疼,可是他能感覺出她的溫柔,好似阿母抱着孩提時的自己輕哄,讓人生出無盡的眷戀。
“大人……”
“ 嗯?”
契力支支吾吾地道:“唔,沒什麼。”
“好了,起來吧。”
聞皎收起藥瓶,突然傾身過來。
他不敢動彈,女子的手掌貼着他的額頭,一股不屬于他的氣息籠罩了他。
在這個沒有消炎藥的時代,小小的傷口便可能奪取人的性命,确認契力沒有在發燒後她松了口氣,“幸好你身子骨不錯。”
也是,被輾轉賣了幾年,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籠中數月還能活下來,這樣的傷應當沒有大礙。
“大人在牢中好麼?”
陛下等着用她,刑罰不會加諸在她身上,隻是倒黴了契力。
“我沒事。”
“大人……”
契力喚住她,“假使,假使你被發現會怎樣?”
“走一步看一步。”
“我們突厥馬兒健碩,規矩也不像漢人……”
“可我是漢人。”
前世今生,她都是漢人,從未想過離開這片土地。
契力的眸子黯淡下去,“大人不喜歡突厥麼?”
也是,怎麼會有漢人會喜歡突厥人呢?
他們與漢人世代宿敵,死在他父兄手裡的漢人不計其數,在他的心裡,聞皎以外的漢人仍舊不值得信任。
“沒有不喜歡,漢人和突厥人不過民族不同,有些矛盾是現實決定的。如果有一日大梁和突厥能通商,而不是征戰,那漢人和突厥人就能友好的相處。”
“通商?”
“突厥可以将健馬、牛羊和西域的東西賣給大梁,大梁将茶葉、絲綢、瓷器賣給突厥,不打仗,做生意。”
“我阿兄會跟漢人買藥,以前還有漢人把精緻的玩意兒賣到突厥來。”契力被打動,似乎聞皎的話有些道理。
漢人和突厥人,也不必一直打仗。
打來打去,打了幾百年,誰又得了什麼好呢?
此案之後,聞皎官複原職,自然也接受了皇帝的召見。
皇帝坐在暖房昏昏欲睡。
不過一月不見,他竟更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