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他打定了主意,也需三省議定後才能昭告天下。
皇帝話一出口,滿朝文武都知道了此事。
第一個反對的不是太子,也不是晉王,亦或是楚王——而是久未入宮的護國公主趙铮。
皇帝面有厲色,他疲憊地望着跪在下方的女兒。
趙铮再次喊道:“兒臣求父皇收回成命!”
“……铮兒,你也要忤逆朕嗎?”
趙铮擡起頭,沉聲道:“不是兒臣要忤逆父皇,是父皇曾答應兒臣,母後之後,永不立後!”
皇帝扶額,“朕說過這話麼?朕老了,記不住這些事……”
“父皇說過!父皇親口答應的兒臣。”
“她隻是繼後,你母後是原配,再怎麼尊貴也越不過你母後去……”
“可兒臣不想喚蕭氏母後!在兒臣的心裡,永遠隻有母後一人配做兒臣的母親。”
“铮兒……”皇帝語塞,他想告訴她男子喪妻再娶是人之常情,三妻四妾也是常情,妾室扶正,在皇家更是稀松平……這些趙铮都不願聽。“罷了,你不願喚她母後,朕許你不喚她。
“那大哥二哥還有四弟可以不喚嗎?”
“他們是皇子,他們若不尊蕭氏,朕封她為後還有何意義?”
“那倒成了兒臣的不是。”
“朕”,皇帝頓了頓,無奈地道:“朕不是這個意思。”
“求父皇收回成命!”
以往她的要求,皇帝都會答應,但這次皇帝冷下了臉。
“你回去吧,朕不會收回旨意。”
“憑什麼?”趙铮嗆道:“父皇當年在太原,是母後跋山涉水帶着一家老小去尋您,你在前線打仗,是母後在後方安撫百姓,為你籌措軍糧,蕭氏不過貌美老婦,她憑什麼登上後位!父皇莫不要忘了,天下是母後與你一起打下來的!”
“夠了!”皇帝怒喝,“朕知道,不必你來提醒朕!你瞧瞧你,毫無女子的靜貞賢惠,難怪聞皎不娶你!你這脾性,天下哪個男子受得了!”
趙铮怔了怔,父皇從沒有這樣說過她。
她雖硬氣,卻被皇帝戳中了心中的痛處,眼眶霎時就紅了。
皇帝看着她這副模樣,心底懊惱為何說出這樣的話惹她不快,但他終歸是皇帝……
“傳朕口谕,護國公主趙铮目無綱紀,禁足公主府三月!”
公主的禁足與皇子禁足不同。
太子、晉王禁足,一舉一動都在他監視之中,但對這個女兒,隻要她不來嗆自己,不再想上陣殺敵,她做什麼他都不會管。心底寬慰着自己,皇帝揮了揮衣袖,“退下吧。”
趙铮吸了吸鼻子,轉身大步離開。
她踏出殿門的同時,險些與前來複命的聞皎相撞。
聞皎退了半步,拱手道:“臣參見公主殿下。”
趙铮扭頭就走。
聞皎隻見到她臉上的淚痕。
老皇帝在龍椅下來回踱步,“冤孽啊!冤孽!”
“參見陛下。”
“你來得正好,嗯……”皇帝抿嘴思忖着,“明日你去公主府,代朕安撫下她。朕說話是重了些,但朕作為一國之君,她怎麼能如此同朕說話!”
他氣得胡子亂飛,大剌剌坐回龍椅上,“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聞皎瞥了眼平安,後者無奈地搖了搖頭。
“陛下,您讓臣拟的旨意已經拟好了。”她将拟好的東西呈給平安,“不過,臣聽聞朝中反對之聲頗多。”
不論是太子、晉王還是楚王的人紛紛上書反對。
皇帝冷哼了聲,“蕭氏名門之媛,溫柔賢淑,如何不能母儀天下?先後性情潑辣,論侍夫之道遠不及蕭氏!”
他說得這些是氣話,内侍與聞皎都不敢接,隻得默默聽皇帝發牢騷。
“他們容不得蕭氏!容不得小九!恨不得朕早早死了——”
皇帝越說越駭人。
聞皎随着宮人們跪下,“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
做了皇帝,就連發脾氣也這麼……
他多想跟人說說話,可是沒有人跟他說話,他們隻是叫他息怒。
老皇帝酸澀一笑,“罷了,聞卿,你可還記得應齊嶽?”
聞皎略一吃頓,詫異地道:“陛下為何問起此人?”
“說來也巧,九郎禮佛遇刺,救下他的正是此人。”
皇帝生性多疑,聞皎裝作遲疑道:“會不會太過巧合了?”
“他辭去刑部的差事後一直以砍柴為生,看守章城門的禁軍都說常見到他。”
聞皎露出惋惜的神色,“他的卷子臣印象深刻,于刑法上有獨到的建樹,若陛下能給此人一個機會,許是為大梁尋得了不可多得的棟梁。”
“你對他的評價竟如此之高。”皇帝正有用應齊嶽的意思,聞皎的建議與他不謀而合,當下淺笑道:“草莽之人多少沾些江湖習氣,就讓他先做九郎的護衛,以觀後效。”
“陛下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