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不是還說要告人诽謗的嘛,時弋的視線從王樂轉向一直在摳美甲的女孩,一重罪名得洗,那詐騙又是怎麼回事。
“我們網戀半月奔現,她剛見面就說我是冒充的,說我搞詐騙。”王樂樂說完從座椅起身,直接單膝跪在女孩面前,“小晴晴,我們之前不是這樣的,你怎麼說變就變了呢。”
很好,時弋和謝詩雨對望一眼,他們已經猜到戲碼。
這位小晴晴像面對兇神惡煞般,身子後傾再扭過頭,讓網絡世界積攢的甜蜜在此刻土崩瓦解得徹底。
“你就這樣在乎一個人的臉嗎,心靈就不看嗎,這樣膚淺嗎?”王樂樂近乎絕望地低下頭,“那些愛和喜歡都是假的嗎?”
他好像自己找到了全部答案,“那你離開吧,我終究留不住你。”
“喂,你說什麼,今晚這裡有網紅帥哥?”女孩接起電話,然後直接略過王樂樂跑到時弋和謝詩雨面前,晃了晃手機,“哥哥姐姐,我還有事,能走了嗎?”
時弋無可奈何地點點頭,還是慣例說了句“注意安全”。
二重罪得洗的王樂樂搖搖晃晃站起身,好像先前被壓得過度,他的肩膀塌得厲害。
他努力調動了面部肌肉,卻沒笑得出來。
“今晚麻煩二位了,我該離開。”
時弋也不知什麼作祟,目光跟随之外,竟然腳步也遠遠跟了一段。
然後他便看到王樂樂舒展了自己的肩膀,伸了個懶腰,而後很快淹沒在人群裡。
“發什麼楞,我們等會該走了。”謝詩雨剛搭上人的肩膀,就見一對大學生模樣的情侶風風火火地跑過去,嘴裡念叨着什麼“還能逮到!還能逮到!”
“這個天這個點逮什麼,”謝詩雨陡然添了好奇,又往他們奔跑的方向看過去,“弋哥你覺得呢?”
“一隻貓?”時弋答得心不在焉。
“太不道德!”謝詩雨真較了真,“貓不想被人逮住的時候,誰也找不到它。”
她的話不假,因為那隻出現在燈光秀現場的貓,此刻已經坐在駕駛座,正往最近的醫院疾馳。
池溆被人逮到的前提,是他的自願,否則再苦的尋覓都是徒勞。
“那好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後座的方柳用紙巾将倪柯柯額頭冒出的汗一點點擦掉,順便擡眼瞟了下後視鏡。
“我投資的公司做的,來看看作品如何,錢是不是打水漂了。”池溆不知從哪裡翻出一袋糖,“蘋果味的行嗎?”
“話真假呢。”方柳将袋子接過,又替倪柯柯作了回答,“管它蘋果草莓香蕉呢,能讓人現在不那麼難受就行。”
倪柯柯輕哼了聲,像是在笑,“榴蓮的打死也不行。”
冷汗直冒的人居然還有開玩笑的興緻,因為他的膽子可太大了,居然認定痛到不能承受的痛,才算痛。他的腸胃炎發作在下午已見端倪,因為他午飯隻吃進去兩口,而他仍然要方柳陪她晚上出門湊熱鬧。
正經花錢雇傭的那種。
他僞裝得其實很不好,聲音裡的顫、字句偶爾的無序,以及輕撫的動作都在暴露。方柳并不拆穿,隻是頻繁地問是否要休息、是否要結束。
她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
直到最後他們走到外圍的人稀處,倪柯柯隻說了一個“我”,就撲倒在一旁的座椅上。
要停下、要結束,方柳聽得明白。
可她在直接叫車送人去醫院和叫救護車中間剛糾結幾瞬,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出現。
然後就有了此刻,他們三個如此奇怪地處于一個封閉空間。
“我今天剛見到時弋,這麼巧,晚上又遇見你。”倪柯柯将糖塞進嘴裡,嚼了嚼,“你的糖好吃。”
“謝謝。”池溆謝完又在想,這個好吃的肯定夠得到專門感謝的門檻嗎。
他謝的似乎是其他東西。
他知道倪柯柯在博甯的出現,在親眼見到之前。在未接電話之後,時弋在下午給他回了一個簡短的電話,提及了倪柯柯。
真好啊,時弋這樣說,倪老闆的出現讓他想起過于燦爛的夏天,和自己相遇的夏天。
原來他謝的是這個。
倪柯柯的臉已經自記憶裡浮現,所以他便能一眼就在并不璀璨的燈光下将人認出來。
“你沒有看見時弋時警官嗎,我在那裡看見他的同事了。”
“你們沒有斷了聯系,”倪柯柯将靠在車窗的頭擡起一點,“真好。”說完又靠了回去。
池溆原本打算回以沉默,可他不得不吐字出聲。
因為後視鏡裡那雙過于銳利的眼睛。
“嗯,”池溆說道:“會更好的。”
車流緩慢,他不經意偏過頭,目光落在由倪柯柯正凝望着的城市霓虹。
在時弋提及之前,其實他就已經翻找出倪柯柯的名字。
還包括另一個名字。
Ne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