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憑着感覺走了左邊的小路,很快就走上木質棧道,進入了一片水杉林。
寥寥幾盞燈,還是讓池溆找到了那個停留的身影。
“你都是随便丢下同伴的嗎?”池溆是這樣随意拈來一句,可待他将這句再細想一遍,揚起的嘴角便落了下來。
逼近的腳步聲成了世界唯一的響。
“池溆,原來你也不快樂。”
池溆被這幾個字砸得在原地動彈不得,他要反駁嗎,說有錢有名的人的世界,是不會有煩惱、苦痛這些異種。
可時弋已經看穿了,辯解毫無意義。
“嗯,”所以池溆點了點頭,“快樂很難的,你不也知道嗎?”
“我不知道,你說錯話了池溆,”時弋往後退了兩步,不去看人,“你應該毫不留情地反駁我,說你的世界被快樂、被鮮花填滿,是旁人不可企及的豐盈光鮮。”
“那我重新說,可以麼,”池溆一字一句,“有時候我的世界被快樂、被鮮花填滿,是旁人不可企及的豐盈光鮮。”
“大多時候嗎?”時弋期待地轉過了頭。
“很少時候。”池溆在靠近,“很少。”
是時弋先撞到池溆懷裡的,撞亂了池溆的步子,險些踩空摔下棧道。
“這算什麼呢,你應該過得很好啊,”時弋從池溆的肩膀上擡起了頭,他已經不止紅了眼眶,“這樣我的每一筆痛苦才算有了去處啊。”
池溆伸手擦了時弋滾落在臉頰的淚,“是我不對,過得不好是我不對。”
時弋從他的懷抱裡掙脫出來,“那你怎麼沒有早點後悔,如果你早點,就算早到那個我們分道揚镳的雨夜,興許我會在燒得糊裡糊塗的時候,眨眼原諒你的不識好歹。”
“那時候你在發燒嗎?”池溆問道。
“發燒了,燒得可嚴重呢,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咳嗽了一個月呢。”時弋仰起頭,不想讓眼淚再有冒出來的可能,“算了,搞得我這麼卑微呢。”
“我又幡然醒悟了,在你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不怎麼值當,我決意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不是才說我是最好的一個嗎?”池溆又擁住了時弋,在耳邊蹭了蹭,帶着踩了無序的步子,“那怎麼才能留住你,你說說看。”
時弋像沒聽見,顧自說着:“那天我是不是和你說了那首歌的來處,一吻便救一個人。”
“說了的,那天傍晚你和同學在公園發反電信詐騙的傳單,天還是很熱,一根雪糕也無法拯救,所以你們鑽到了樹林背後想偷一陣的涼,結果看見了一對中年夫婦在湖邊跳舞,當時他們和着的音樂就是那首,通過旁邊一隻小小的紅色音響。”
紅色音響的細節,其實時弋已經忘記了。
“那你知道舞步要怎麼踩嗎?”時弋好奇道。
“我知道啊。”池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和時弋分開了些距離,就想再去拉時弋的手。
可時弋往後退了一步,“你不要先邀請我嗎?”
池溆笑笑伸出了手,做了邀請的動作。
“池溆,“時弋握住了池溆的手,将另一隻手也搭上肩膀,“你是不是對我說謊了。”
“什麼謊?”池溆問得雲淡風輕。
他們兩個踩着沒有節奏的節奏。
“你把我推開的時候,說的所有。”
池溆便停住了動作,呆呆地看着時弋。
是夜的涼嗎,時弋發現池溆的鏡片起了霧氣,他便伸手将眼鏡取下。
“你怎麼......”時弋沒再說下去,隻是伸手去擦,可怎麼都擦不幹淨。
這眼淚奇奇怪怪,它停不住了。
時弋隻能搬出自己的袖子來,指望袖子争點氣。
可不行的,一大片被濡濕還是不行。
“池溆你不許再......”時弋的話被吻堵了回去。
時弋,我不可以掉眼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