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何時候,池溆都不主張赤手空拳。
一個長跑選手來這裡湊什麼熱鬧,恐怕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感情空洞、行為迂拙......池溆預想過自己可能會面對的境遇,為了規避掉這些嘲諷的可能,他報名了線上表演課。
在那些他揶揄為好吃懶做、無所事事的時間裡,除了康複訓練,都在忙于敲開原本漆黑一團伫立在他眼前的表演世界。
時弋一直知道,因為腳步總放得那樣輕。
池溆挺能打啞謎的,直到結束候場進面試室之前,他才将面試的角色告訴時弋。
“一個田徑運動員。”
“那就是本色出演了,”時弋做出誇張的表情,“十拿九穩。”
其實結果比十拿九穩更好,因為在場的編劇說這個角色是當初看到池溆的比賽視頻萌發的靈感,甚至可以說是量身定制。
“很多人跟我說,今天首先要面對的是一個明星選手的傲慢。”編劇瞿愚低頭翻動着手上的文件,“我說我不會看錯人,”她又擡起頭看向池溆,“我确實好像沒有看錯人。”
聲音在空闊的房間裡似乎都有了回響。
“我會根據你現在腳傷的情況,對劇情進行一定調整。這部戲挺多新人演員,所以前期還有20天左右的集中表演學習,你時間OK的吧?”
池溆先是點了頭,喉嚨又咽了咽,面對好幾個人長久的注視緊張難免,“時間沒問題的,短期内我還沒有重返田徑場的資格。”
“可是這部戲裡......”瞿愚盯着池溆,試圖捕捉所有表情,“我以為你受傷之後會痛快回絕掉邀約。”
“我不能在摔倒的泥濘地裡一直盤桓,”池溆像是想起什麼,“有人說我做什麼都會很優秀,所以我想試試。”
成為勝者,不止在田徑場拿到獎牌那一種方式。
“聰明人觸礁後調轉船頭總是很快。”瞿愚轉頭同旁邊坐位上的一個人說了什麼,随後那個人便從座位消失。
“我們想再看看你和女孩搭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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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呢。
一句台詞而已,池溆似乎太過介懷。
他從房間出來那副神不附體的樣子,落在時弋眼裡,意味着即将迎接最壞結果。
“喏。”時弋将已經擰開蓋的酷兒蘋果汁遞了過去。
他跑了兩條街,才在一家犄角旮旯的小商店裡買到。其實樓下大廳裡的自助販賣機是最簡單最省力的選項,但是此刻時弋覺得自己的執着沒有白費。
池溆将飲料接過,似乎沒有受到瓶身藍色小人笑容的感染,隻是平靜地詢問,“瓶蓋呢?”
時弋知道池溆在意什麼了,他忙不疊回答:“瞪着眼睛的!”
他沒有哄人,攤開掌心,瓶蓋是他口中的面目。
“謝謝,”池溆喝了一口,拿過瓶蓋,“很甜。”
池溆看着時弋的臉,勾同那句不要做朋友的話,不可抑制在想,對于你曾經的請求,我似乎達成過頭了。看到它要想到你,不看到它也想到你,可以沒有任何緣由地想到你。
在朋友關系裡,早越界了。
“今天很順利,7月下旬我就去昌晝了。”池溆說着伸手去拿時弋肩上挂着的包。
“停!”時弋後撤一步,異常嚴肅,“讓我為預備大明星服務一下,這個機會不常有,興許以後要擠破頭。”
他又一把勾住池溆的脖子,“天,你真演技派,出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換我得在走廊裡歡呼了。”
“這幾天太累了,我想直接回家休息。”
時弋聞言放開手,跟随着池溆的腳步,又先一步按下電梯按鈕。
“我本來想帶你去我們店裡坐坐的,最近上了好多新品。”
電梯門開了。
池溆先走了進去,“下次吧。”
他應該守着剛築牢的界碑,可界線之外的風景實在光怪陸離,他的好奇心太強,不免又多踏了一步。
“你們幾個人的關系看着很不錯。”
時弋倚在牆面,歪着頭輕歎了口氣,“大家年輕人嘛,很容易變得親近的,但是吧......”
明明隻有兩個人,沒有湊耳說悄悄話的必要,時弋還是走到池溆旁邊,将一股溫熱的氣息吐在了池溆耳邊。
“你有沒有經驗啊,不至于變得尴尬,大家還是相親相愛的好同事。”時弋又追了一句,“你看樣子在學校就很受歡迎,教教我吧。”
明明是求教,時弋卻背着手,以老夫子的模樣跟着池溆走出電梯。
“直接拒絕,無暇理會别人的情緒,”池溆回過頭,“我一般是這樣。”
“好冰冷的語言,毫無參考價值,”時弋撓了撓後腦勺,“你們沒有一個人靠得住。”
池溆聽出來了,時弋還向别人求助過,而顯然那個人是吳賀。
池溆忘了時間,推門而出的時候,留給他的已經是落日餘晖。
“情感不應該虛擲,”池溆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對你對她來說,都是同樣。”
時弋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又擺了擺手,“下次見。”
車子剛啟動,時弋就追上去,敲了車窗。
車窗降下,時弋将肩上的包遞了過去,”你怎麼比我還糊塗。”
池溆糊塗嗎,他似乎并不糊塗。他明明也可以給時弋提供其他類型的建議,比如愛情也不是什麼壞事,或許你可以一試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