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肘敲碎生了裂痕的車窗,脫下夾克鋪着隔絕碎玻璃,再将人從車裡艱難拉出。
他似乎耗盡了一切,轉頭看了眼身旁躺着的人,便安心地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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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弋今晚走不掉了。
“偶爾暈倒不足為奇,就是睡眠不足而已,算不得啥。”這句話他颠來倒去說了不下五遍,寬慰别人的時候要說,撐住面子的時候也要說。
他第一時間換上栗子朋友從住院發小那搜刮來的運動褲和一次性内褲,差點就為這江湖救急感激涕零,他從未覺得身體如此溫暖、如此輕盈。
傷口處理到一半的時候,謝詩雨到了。因為處理車禍的交警是謝詩雨的大學校友,和時弋也見過面,所以第一時間就搖了謝詩雨。人到的時候,滿身的火鍋味,差點把時弋的饞蟲勾起來。
快結束的時候,季松明又出現了。其實在季松明之前,黎女士的電話先到了,顯而易見是池溆告的狀。
最終時弋沒能逃得過住院和全身檢查。既然不可扭轉,網絡小紅人時警官搬出種種理由,住上了單人病房。
謝詩雨損完時弋如今的脆皮體質,并且大度表示不會計較最喜歡的毛肚剛上桌就因為電話撂下筷子。季松明走得遲,他們就案情的最新進展又讨論了将近半小時。
可季松明臨走時的結束語不是慣常的好好休息,而是問的就你一個人嗎。
時弋秒懂,他覺得師父是在明知故問,他之所以這麼嬌氣地住上單人病房,還不就為了讓某個人方便露面。
“就一個人,孤獨死了。”他是笑着說的。
誰舍得讓時弋孤獨死啊,季松明說既然這樣可憐,那今晚自己就不走了,留下來陪着。
時弋着急忙慌将人請了出去,将門關上以後,馬不停蹄撥了電話。
可他沒等到人出現,也顧不上身體哪個部分在痛,就睡着了,打雷都不醒的那種。
但他對池溆的目光最敏感了,深眠拖慢了反應的速度,所以他睜眼看見池溆的時候,就想到這樣的目光應該已經在他身上落了很久很久。
他往一側挪了挪,随後拍了拍被子,“來,過來。”
他太自信了,沒預想到會有池溆不為所動這一項。他看着池溆坐在椅子上,目光仍是那樣專注,專注到這人好像隻擅長這一件事。
時弋想要的有點多,他為了實現目标,隻能改換策略,從床上艱難起身,跨坐上池溆的大腿,然後整個腦袋壓上池溆的肩膀。
他們已經貼得很近,讓時弋幾乎産生他擁有兩顆心的錯覺。他又伸出不那麼慘烈的左手,将池溆擁得更緊,就快要讓錯覺變成真實。
“又不怎麼困了,來聊聊天吧。”時弋如此心口不一,他的每個字裡其實都染着困意。
“除了我的傷,你還因為沒法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邊,不開心了。”時弋果然剖心一流,因為池溆本按在椅面的手環緊了時弋的背。
“你真痛苦,那分手吧,沒什麼丢人的,我們肯定創不了吉尼斯最快分手記錄的。”
時弋以為池溆鐵定得松手,他又失了算,遭了殃,本來隻是緊得不舒服,現在是喘不過氣來。
“你做夢吧,我不會和你分手的。”
“好好好,松點松點,誰讓你心理素質這麼差的。”時弋明明嘴上讨饒,見池溆無動于衷,便左手繞到身後,就去拉池溆的手。
他大喜,池溆主動松了手。可他高興得太早,是池溆換了懲罰對象。他的左手手掌和手腕,分别落入池溆的左右手中。
時弋猜得到下文,他垂下眼睛,那個痂小小的,明明好不起眼的,此刻卻蠢蠢欲動要耍威風的樣子。
果然,幸好池溆咬得不疼。
可咬手指怎麼可能過瘾解恨呢,所以池溆盯住了時弋的嘴唇。
“看什麼看,親來親去有什麼意思,”時弋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睡吧咱,我床分你一半。”
“這裡是醫院呢!“他忍不住要強調。
“接吻和睡覺有沖突嗎,我認為沒有。”池溆有時候執着得過分,他還像真的不明白接吻是某種運動的前奏。
時弋歎了口氣,不得已剖白,“我色中惡鬼,你體諒下吧,眼下還是睡覺比較重要。”
他嘴上這麼說,可比起睡眠他還有個重要的問題要問,而他也自信,這個問題可以遏制一切身體欲望。
“那個和我一起送進來的,他沒事吧。”這個問題好像問錯了對象。
池溆果然一臉驚訝,“你困昏了,我怎麼會知道。”
“你肯定知道。”時弋故意湊近去看池溆的眼睛,暖黃燈光下,那一閃而過的慌張也格外清晰。
“梁冬朗啊,我們的老熟人啊。”他又歪了頭,“不對哦,是梁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