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再相逢(上)
“以後不許說這樣的話了。”路星辭吸了吸鼻子,裝作若無其事地講:“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下一個三十年。”
路星辭擡頭盯着金馥雪,目光如炬。她這一生事業上雖有建樹,卻始終是磕磕絆絆,多少次命懸一線。眼見着就要光榮退休,她可不想再出什麼變數,尤其是金馥雪這兒,變數太多,想起來就令人頭疼。
金馥雪自知理虧,點了點頭,“吃飯吧,少喝點酒。”
路星辭看着金馥雪,心中波濤洶湧,不知不覺之中淚水滿溢了眼眶,她連忙擦掉眼淚,隻聲答道:“好。”
金馥雪伸手過去拍了拍路星辭的手,勉強扯出一個笑:“别這樣。你這樣我好像是個壞人。”
“不是嗎?”
路星辭的反問讓金馥雪一愣,平日裡的路星辭雖然雷厲風行、風風火火,但對她,始終是溫和的。
“是。”金馥雪低頭,又勉強扯出一個笑,叮囑道:“快吃飯吧。”
路星辭點了點頭,真的沒再喝酒,倒是蔣聲言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悶酒,任由醉意慢慢生長。
醉意一點點累積,思念在悄悄蔓延,蔣聲言深呼一口氣,又想為自己倒一杯酒,卻被金馥雪攔了下來。
“蔣聲言,你明天總不能醉醺醺地去上班吧?”
興緻被打斷的蔣聲言有些不悅,卻還是無可奈何地戴上助聽器,試探着問:
“媽,您生氣了?”語氣中還帶着些委屈:“就一點點酒而已,明天早上就好了。”
“沒有,隻是擔心你的身體。”金馥雪拿走了蔣聲言的酒杯,“你要是生病了,我還得照顧你。”
“哦。”蔣聲言怅然,一副苟活于世、殘破的軀殼罷了。
金馥雪夾了塊肉放進蔣聲言的碗裡:“你準備什麼時候去做複查啊?我陪你一起去?”
蔣聲言笃定地搖搖頭:“我自己去就好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你什麼時候去?”
金馥雪心中雖然焦急,卻十分無奈。她知道蔣聲言的倔強,恐怕在沈之忱回來之前,她是不會去複查的。
“忙完這陣子吧。”
和沈之忱之間的事遲遲沒有着落,現在沈之忱又不在Y城,蔣聲言想在這裡等她回來,即使她也不知道沈之忱還會不會回來。
應該會吧?
希望會吧。
金馥雪看到蔣聲言正在神遊,清了清嗓子。
蔣聲言回神,有些無奈地看着金馥雪:“媽。”
金馥雪想說些什麼,卻沒說出口,隻是叮囑道:“實在累了,就早點休息。”
蔣聲言看着大快朵頤的路星辭,笑着說:“沒事兒,路阿姨在這兒呢,我怎麼能去休息。”
路星辭咽下口中的飯菜,連連擺手:“可别帶上我,我可沒那麼大的面子。”
“媽,您跟路阿姨說什麼了?瞧把人家吓的。”
金馥雪白了路星辭一眼:“你們兩個少在這兒讨巧賣乖,好像我欺負你們一樣。”
路星辭打量着蔣聲言,還真是和她媽媽一樣機靈呢。
“聽你話還不好麼。”
“還貧?!”
“我吃飯,我吃飯,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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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夜飄下的鵝毛大雪,讓青山與城市共白頭,本來就行進緩慢的縣域客車更加小心翼翼。
剛剛覺得身體暖和起來的沈之忱,擡手擦掉車窗上的霧氣,在視野中移動的,除了白茫茫的一片,還是白茫茫的一片。
沈之忱揉了揉哭腫了的眼睛,拿出手機,發現最上面的聊天框竟然不是蔣聲言,不免有些失望。
但轉念一想,明明是她自己沒有給蔣聲言答複的,人家總不能過來問:“你想好了嗎?”
沈之忱覺得,以蔣聲言的矜持與傲嬌,是不會追過來問答案的。
沈之忱點開祉宥的對話框,沒想到她竟然給自己發了這麼多條微信。
“我好像喜歡上一個人。”
“不,沒有‘好像’。”
“我确定我喜歡她。”
“很奇怪,我知道我并不了解她,但是我的理性不能夠說服我。”
“我很久沒有心動了。”
“或者說,我并沒有對什麼人心動過。”
“除了她。”
“我今晚喝酒了”
“怎麼辦啊,喝的越多就越清醒。”
“喝的越多,就越想她。”
“我好喜歡她。”
“我好怕失去她。”
“我知道有點好笑,因為我還沒有得到她。”
“也不能說‘得到’,好像她是個東西一樣。”
沈之忱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對方的醉意,卻在不知不覺之間勾起了嘴角。
暧昧之中的相思總是帶着溫柔的小心翼翼,隻是不知道蔣聲言現在在想什麼,她離開的這些日子,蔣聲言有沒有想她,哪怕隻有一個瞬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