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同在異鄉為異客,相逢何必曾相識。
找郭醫生看診做手術的人不少,但趙玖實在是厭倦了那些心理醫生空洞的眼神和妄斷,他們言之鑿鑿地宣稱他得了妄想症。因此,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也都是這位郭醫生給趙玖進行的心理疏導。
治療中,郭醫生的專業素養和深刻見解讓趙玖受益匪淺。她不僅幫助趙玖理清了夢境與現實之間的混亂,還引導他深入思考自己的内心世界和人生價值觀。
趙玖在郭醫生的幫助下,逐漸重塑了混亂的自我,也重新找回了對生活和工作的熱情。同樣也是在她的建議下,趙玖開始深入研究宋朝的曆史。
當然,趙玖也注意到了女醫生軍裝常服上的名牌——郭信芳,還有那三排顯眼的資曆章,以及肩上兩條杠夾着的三顆星。趙玖默默地數着她的軍齡……二十年,上校正團,這份榮耀與擔當,絕非一般人能及。
“兄弟,你就别吹了。”公幹歸來的死黨聽聞了趙玖與郭醫生的這段治療過程,一臉的不相信,“郭姨是什麼人啊?外科知名的一把刀!她有那個時間幫你解決心理問題嗎?我怎麼就那麼不相信呢?”
“不過話說回來,郭姨在心理學上還真是有兩把刷子。”死黨話鋒一轉,眼中滿滿的都是敬意,“她那嘴确實能犁地,能把人說出花兒來。能得到郭姨的指點,你小子,怎麼也不虧!”
趙玖心中不禁好奇,明明郭醫生看起來與他們年齡相仿,為何死黨卻稱她為“姨”。但那時他滿心都是對郭醫生的感激,便沒有過多追問這個細節。
不久後三年疫情終于結束,大家都紛紛摘下了口罩,趙玖也終于有機會一睹郭醫生的真容。她的骨相特點非常突出,一張瓜子臉,五官非常立體,神采飛揚的眼睛,完美的眉弓骨感以及鋒利的下巴。雖然中庭較長,略顯男相,但整體看起來很有氣質,高級感和精緻感兼具,屬于那種少有的甜妹長相的禦姐。身高大約一米七,頭身比例也非常好,骨架不大身材嬌小,但身姿挺拔,給人一種高挑的感覺。
那位死黨說她快要四十歲了,但在趙玖看來,她也隻是二十一二歲的樣子,歲月似乎格外眷顧她,郭醫生也真是駐顔有術。
可是她的美顯得太與衆不同了,也許應該說是美得與世俗的社會格格不入。如果非要形容的話,感覺像是從地獄深淵中盛開的梅花,很美,但是美得孤傲,美得寒冷,美得想讓人敬而遠之。
而在趙玖的記憶中,郭信芳醫生,是個從來不會笑的女子。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趙玖有種直覺,郭醫生是個有很多秘密的人。
帶着夢中那個建炎天子的敏銳,他在醫院的官網上查閱了郭信芳的檔案資料。該怎麼說呢,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郭醫生可不是什麼尋常之輩,她在全國還被劃分成七大軍區時就已經是典型了。她出生于軍醫世家,中醫世家,武術世家,曾祖父參加了抗日戰争,祖父參加了抗美援朝戰争,就連郭信芳本人還是重點醫科大學的高材生,年紀輕輕便以優異的成績本科畢業,随即選擇了參軍入伍。
然而,随着檔案的深入閱讀,趙玖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除了郭醫生剛入伍時那幾年在空軍黃繼光連的記錄外,其餘的時間要麼是她在陸軍軍醫大學碩博連讀,以及在這家醫院工作的幾年;要麼就是一片空白。讀書深造自然無可厚非,這空白之處,似乎隐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一個空軍出身的士兵,如今卻身着陸軍的軍裝,這其中的轉變,又隐藏着怎樣的故事?
但趙玖明白,這些可不是他應該問的。
盡管如此,郭醫生于趙玖而言,也是亦師亦友般的存在。在趙玖有了正式工作後,來自父母的那些無休止的相親便接踵而至,然而每一次都告吹了,因為趙玖知道他注定不會成為一個好丈夫。更何況,他放不下啊!
趙玖并非對夢中的潘妃或小吳念念不忘,而是那份與另一個人共度風雨,而是那個與他攜手走過風風雨雨,共同經曆過國仇家恨的人。那人,與他同性,是他夢中所附那具身體的近臣。在那山河破碎的年代裡,兩顆年輕的心彼此靠近,在共同的經曆中找到了歸屬和安慰。他們共享喜怒哀樂,共渡國仇家恨。他們共同經曆了成功與挫折,度過了無數的日日夜夜。他們的存在早已深深地嵌入了對方的人生,成為了彼此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對于趙玖而言,楊沂中不僅僅是兄弟,這份情感也超越了世俗的界限。在那個夢中,也因為他的蝴蝶效應,楊沂中并沒有變成并非是那個被曆史洪流裹挾,最終與完顔構、秦桧等人同流合污的楊存中,他不是人人唾罵的大奸巨惡,他隻是清清白白的楊沂中,是趙玖的正甫。
這件事情趙玖無法向父母、朋友傾訴。他深知,自己心中所系,竟是夢中九百年前的一個古人,這般的情感,實在太過驚世駭俗。
鬼使神差的,趙玖約郭信芳在一個挺有情調的咖啡廳裡見面,此刻沒有什麼客人,小提琴正演奏着《一步之遙》,悠揚的旋律飄揚着,帶着感傷的味道。
他倆坐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趙玖鼓起勇氣,向郭信芳坦露了自己的情感問題——他對一個僅在夢境中出現、與自己性别相同的古人産生了超越世俗的感情。
郭信芳聽後,并沒有像趙玖想象中的那樣露出驚愕之色,武斷的說他瘋了,要聯系精神病院;或是對他破口大罵,用不堪入耳的言語嘲笑他不知廉恥。
“我明白你的感受,畢竟這事關重大。但不管你對他的感情是因為雛鳥情結還是吊橋效應,我隻有一句老掉牙的話:Follow your heart,跟着感覺走。”
沉默片刻,郭信芳淡淡的回複,一如既往地沒有任何表情。
趙玖臉紅了:“可是您知道,我們都是男人。”
“知道,有關系嗎?你是會在乎這些的人嗎?如果是,那算我看錯你了。”
“您怎麼知道他不在乎呢?”
“那當初他已經意識到,你不是完顔九萎,你不是他效忠的那個君父,他為什麼不在第一時間揭穿你呢?為什麼不殺掉你呢?”
趙玖苦笑:“……因為那句‘國仇家恨’。”
郭信芳注視着他:“是了,就是因為你幫他報了國仇家恨,加上多年的陪伴與扶持,你與他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們是彼此的一部分。”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堅毅與冷靜,仿佛能夠洞察人心。
趙玖愣住了。
“To be or not to be,你自己考慮。不管怎麼樣,我都尊重你的選擇。還是那句話,跟随你的心意,如何選擇看你自己的了。”
說完,郭信芳起身離開了。趙玖坐在那兒,心事重重。
此後的幾年時間裡,趙玖再也沒有見過郭信芳,那位女醫生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直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中午,死黨帶着哽咽的聲音,打破了這份沉默。
“趙玖,郭姨,她沒了……”電話那頭的抽泣聲如同尖銳的刀片,劃破了趙玖心中的防線,“……三天後,早上八點,烈士陵園……”
趙玖還記得,那一日的烈士陵園裡,國旗飄舞,一片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