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仿佛驟然被抽空,胸腔蔓延着一種酸澀,透過恍若鏡面的玻璃,俞芷瞥見自己過分慘白的臉,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就這樣俞芷步出了大樓,漫無目的地走着,幾絲冷意的風迎面吹拂,她蹲在了道路一旁,任由禮服裙擺沾碰着地面。
胸腔位置跳動的心髒抽抽地陣陣發疼,俞芷捂了捂胸口,頓了兩下呼吸,第一次鼓起勇氣嘗試在百科搜索陸離。
百科鍊接上跳出的人物信息寥寥幾行極為簡潔,但也足夠她捕捉到重點:陸離——陸氏集團陸承恩與王水晶董事的唯一繼承人。
鹭城的陸氏集團,制造業的三大财團之首,旗下産業涉及醫療、信息通信、智能科技、物流等等不勝枚舉...緻力于為每個人、每一戶家庭提供服務。
顫動的指尖快速劃着手機屏幕,網站上披露的為數不多的商務活動照片中,男人豐神俊逸,器宇軒昂,極具有商業精英範,這些場合下的陸離高貴又疏離,是她不曾見識過的另外一面。
俞芷歎了一口氣,難怪上次去嵘峥,幾乎所有人都對陸離态度恭敬舉止客氣,難免回想起這段日子的親密相處,她喉頭微微發堵,局促的眸光定在了一條出自八卦營銷号的爆料。
有消息稱陸氏的繼承人陸少将會在年底與王氏的獨女訂婚。
心頭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苦澀中夾雜着幾分酸疼,原來一切都不是空穴來鳳。
陸離出差的這一個多月來,俞芷像是吞了一根針下去,一面告訴自己要相信陸離的為人,一面又隐隐不安對聽到的事實有所懷疑,整個人陷入了進退維谷左右為難,這下冷不丁的事實真的擺在了眼前,她頓時感到苦惱與後悔,後悔上回沒有直接問他,當時如果問清這個答案這段時間她大概就不會像丢了魂似的苦惱了。
又想到這幾日單方面在微信上吐露的那些想念告白的話,俞芷好氣又好笑,覺得自己就像個被愚弄的小醜。
淚珠點點滴落在屏幕,心髒的位置疼到發麻。
夜空漆黑,昏黃黯淡的路燈下,縮成一團,遠遠望着脊背單薄一片的黑影十分孤寂落寞。
手機嗡地震動,俞芷擦了擦眼睛,吸了吸鼻子,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在對方挂斷的前一秒才接通:“喂...您好。”
“紙鸢,你在哪?我怎麼沒有看到你。”聽筒那頭的嚴珂語氣焦急。
“額,我剛去了洗手間,裡面有點悶,就出來了。”
嚴珂謹慎的目光時不時地瞥向幾米開外站立的高大男人,心情複雜,有點慶幸俞芷沒看到眼前這一幕,又有點猶豫該如何向俞芷透露陸離出席今天的晚宴并且身邊站了一位蠻漂亮的小姐。嚴珂瞪了眼人模狗樣的男人,聲音還算淡定:“紙鸢,你在哪裡,我過來找你。”
“先别,珂珂。”俞芷冷不丁地叫了嚴珂一聲。
嚴珂敏銳地察覺到好友的不對勁,腳下一頓:“我在。”
俞芷用力地捏緊了手機,她緩了緩才問:“珂珂,你知道陸離...你知道他是陸家的人嗎?”
“我...紙鸢...你....”嚴珂一時語塞。
“所以,你也知道的,對不對?”俞芷的聲音這下明顯帶着哭意。
“對不起啊,紙鸢,我不是故意要隐瞞你的,過往的确有聽聞過陸氏的陸總,這段時間也在想找個機會告訴你,但總是沒有合适的時機,嗯...你們感情瞧着還不錯,早晚你也會知道。再說了,就是知道他是陸家又怎麼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對不對?”
“對。你不用給我道歉,又不是你瞞着我。那你也知道他要訂婚這件事情?”幾個呼吸間俞芷的語氣恢複了平靜,顯得有幾分詭異。
“什麼???誰要訂婚?陸離和...”嚴珂驚愕地飙了個高音,讓剛走近的Kathy不由地秀眉緊蹙。
嚴珂壓制的火氣蹭地上來了,剛開始她以為是陸離要和俞芷訂婚,轉念間又考慮到俞芷的委屈哀莫的聲音,頓時明白了過來,她忙不疊地問:“紙鸢,是陸離要訂婚了?你聽誰說的,這件事情我是真不知道。”
說着她轉過身就想直沖進大廳裡去手撕了陸離。
剛邁出一步,手臂就被Kathy一把拉住:“小嚴總,過來,我幫你介紹一下歧碌的趙總...”
俞芷聽到了嚴珂還在周旋,她說:“珂珂,我沒事,你先忙吧,真的沒事。我想自己先冷靜下,先這樣。”
挂斷通話後的俞芷,又給嚴珂微信留了言,讓她放心,一會自己打車回她家。
俞芷隻覺得一切無語糟糕至極,舔了舔發幹的唇角,久違地萌生出抽煙的念頭。
也許是過去了幾分鐘,又或許是幾十分鐘,等俞芷站起身後,半邊身子都蹲麻了,身體踉跄了下才站穩,她晃悠着往回去的方向慢慢挪動。
說巧不巧,腳上踩着的YSL細高跟一下卡在了下水道的縫隙,身體即刻向前傾斜,俞芷閉上眼已經做好了摔跤的準備。
快要跌倒的前一瞬,身後猛地傳來一股力量,下一秒她穩穩地跌進了一個懷抱。
熟悉的木質香調兜頭襲來,俞芷心尖錯了一拍,擡眼對上一雙眼眸,透亮的眸子宛若夜幕深處璀璨流光。
瞳孔縮了縮,待望清臉前的男人,俞芷失望地回神,她還以為——
欸...她對自己無語了。
察覺到兩人的距離有點過于親密,她立馬收回力氣,腳尖在地面上點了點,費勁地将高跟從縫隙中抽了出來,她說:“咝...剛謝謝沈師兄,不然我今晚真的倒黴死了。”
與沈銘鈞接連兩回的碰面都發生在她尴尬失望的時候,俞芷無措地扁了扁嘴。
面前的女人推開他後,大大咧咧豪邁不羁地拽着裙擺,一點形象都無地将鞋跟從下水道蓋中利落抽離,沈銘鈞剛擡起的手指蜷縮了下。
呃...這是有多不在乎他的看法。
男人穿着修身的高定西裝,俊秀的臉龐由于頭發向後梳起顯得鋒利了些,眼眸烏黑深邃,看不太出具體情緒。
俞芷摸了摸鼻梁,沈銘鈞這一身裝扮俨然也是從商務宴會中脫身,自從上次與張大偉見面後,她對沈銘鈞便多了幾分戒備,打算道謝後就轉身離開。
“這大晚上烏漆嘛黑的,一身素裙披頭散發的站馬路邊,師妹這是cos貞子随機逮着一個路人吓唬?”男人聲音帶着淺笑。
好好好。
一句話讓俞芷油然而生的零星好感霎時消散而去,她沒脾氣地附和:“嗯,吓你。”
“不冷,夜間溫度比白日裡低一些,出門也不穿件外套。”沈銘鈞上揚的語氣帶着幾分嫌棄之意,一面說着一面将西裝外套脫了下來。
“不用不用,我不冷的。”俞芷擺了擺手,晚風迎面,她肩膀瑟縮了下,在沈銘鈞毫不掩飾的爽朗笑意中,俞芷的的臉頓時似是着了火。
“真想有面鏡子,讓你看看這凍得發白的臉色,吓到我不要急,别一會吓着别人。”
平日裡俞芷壓根不會将這種明顯的玩笑話放在心上,但此時此刻她不免想到宴會裡碰到的那個氣質貴雅,長相漂亮的富家小姐,站在陸離身邊,兩人佳偶天成。
俞芷心髒如同被蟲蟻啃咬般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