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四目相對,忽爾間空氣之中隐隐流着縷縷難以訴說的情絲。
周炎就這般凝視着眼前姑娘,眉目疏朗,她不移開目光他便一直盯凝,最終還是姜挽抒落敗,竟在男人直勾勾充滿愛溺的眸中嘗出慌亂和緊張,在男人的注視之下倏爾往外跑去。
直到攬月殿中一亭台之下,姜挽抒瞧着眼前一片清澈湖水,波紋随風飄然,黃葉枯落遊于水上,方才回過神來自己幹了什麼。
心髒随慌砰砰而跳,似要跳出湖面,姜挽抒微擡腳跺在地面,嘴裡盡是懊惱之語。
“怎麼就、怎麼就臨陣脫逃了呢?”她懊悔着自己對此逃避,這樣一來,豈不是就是在周炎面前承認他所說的話是有道理。
日後他要問起,她該如何去答?
姜挽抒手碰額處,拍上一掌。
冬日湖水不似夏日,處處透着寒涼的濕意,此刻恰好玉露正要找她,路過廊橋正見她在亭台之處。
姑娘身姿瘦高,亭亭玉立站在亭台之上隻留一背影,玉露見着往另一頭卧房走去,開了卧房門欲要那房中大氅,卻被一幕驚起。
原因無何,隻因精緻的卧房之中,周炎坐在了圓椅之上。
剛見,玉露被他吓了一跳,而後者宛若沒聽,站起往外走去。
然,等到周炎走出卧房,四處隻剩他一個人,他到神思倏爾回神。
姜挽抒方才因他的話落荒而逃,是否因為他猜中她心思?
定然是因為如此,從前他提這類話題,姜挽抒隻會厲聲拒絕,而今日她卻是失了分寸,慌亂逃離。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姜挽抒這一舉動已然說明
他激動擡頭遙望天空,即便今日太陽無光,他也仍舊能在朵朵雲層縫隙之中瞧見亮光。
他瞧着着滿色宮廷,竟是開始覺得這一處不錯,明明之前他從來不喜,他更愛那滿山翠色沉青的草原,如今卻開始因一姑娘愛上這樣風景。
周炎擡頭笑笑。日子要是繼續這樣下去那該多好。
琳琅亮色落入西山,漸漸夜色入暮,而在另一旁,玉露才帶着大氅走到姜挽抒所站的庭院之後。
眼前的姑娘還未發覺她的到來,玉露抓住大氅兩側,在姜挽抒不經意間将大氅披在她的身後。
突如其來的舉動吓着了她,姜挽抒轉頭見是玉露,安心下來。
玉露盯凝着她,眸中帶着藏不住的光顧,“公主,天寒出門,得披件大氅,要不然風寒可就麻煩了。”
姜挽抒擡手拍拍玉露掌心,點頭意示自己會去注意。
姑娘冰涼的手心貼着玉露,讓玉露不自覺要包裹暖掌上姑娘的掌心。
她想起來前正事,仰頭看着她,“公主,過年時的衣裳已做好,公主可要去瞧瞧是否滿意?”
姜挽抒搖頭,倒是問起其他,“你可有吩咐繡娘做幾套給自己?”
聽着,玉露點頭,“有的,玉露還得多謝公主。”
宮中繡娘手藝精妙,放在外頭是許多京中姑娘的獨愛,玉露她沒有想到,如今她跟着公主身旁,托了公主的福竟也能在此繡娘手中得幾套漂亮衣裳。
姜挽抒仔細聽着,又細細思考一番,最後,朝玉露道:“玉露,你再去和繡娘說一聲,再替我做幾件男人衣裳。”
一聽,玉露瞪大了眼。
姜挽抒自然明白玉露在震驚什麼,當即話落,“我這是想着讓繡娘給周炎做幾套新衣而已,他這人來到中原來來去去就隻穿那麼幾件,讓人看着容易讓人說道我對他不好。”
那料這一句話結束,玉露接着開口,“原是如此,不過也确實,公主讓人做男人衣裳除了給周侍衛還能給誰。”
這話倒說的姜挽抒蒙了,她低頭瞧見眼前姑娘,語氣輕柔,“為何你會這樣說?”
“那自然是牛逼覺得來來去去公主身邊的男人除了周侍衛好像就沒有其他人了,更何況奴婢覺得公主待周侍衛不像從前,這衣裳自然也是為周侍衛做的。”
姜挽抒的情緒被玉露挑起,心髒劇烈跳動着。
湖中微風順過姜挽抒的發絲,吹起她滿心愁然,姜挽抒口是心非在玉露面前問出,“玉露,你何以見得我對周炎比從前好了?“
這話一落,玉露當即有了“攻擊”的矛頭。她站定在姜挽抒後方,如善解人意的百事通一樣徐徐訴說着,
“公主,你瞧,奴婢都還沒有說是你對周侍衛态度是好起來還是壞了下去,你都能脫口而出是好,還不能證明嗎?”
一下,姜挽抒呆在原地。
夜色之中,湖水更加清寒,迎着寒風,姜挽抒向玉露吐出匪夷所思的話語。
“玉露你說,要是有一日,你遇見了一個強迫你待在他身邊的男人,而後你也愛上了他,但總是因着男人先前強迫一事耿耿于懷,你會怎麼做呢?”
玉露專注聽完姜挽抒的話語,然才明白姜挽抒是在說自己的事,而後思考了一會,方才答道,
“公主,奴婢認為人活這世上一遭,理應随心所欲,如果原諒一人會讓自己歡喜,那便原諒。”
刹那之間,姜挽抒被玉露這句話打得如夢初醒,宛若離途的鳥兒終于找到方向,姜挽抒猛一轉頭,在玉露的猝不及防的接受能力中,往卧房跑了去,隻留下一縷香氣。
玉露大概是能猜到姜挽抒是要做什麼,激動之中帶着欣賞的意味。凡人,能做到抛棄前頭之事而去享受日後的人生,實在難得。
玉露她擡頭遙望已然黑下的天色,由衷在為姜挽抒感到歡喜。
願公主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