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色漸濃，晚春的風将落地窗外地樹刮得沙沙作響。宋南竹隻開了沙發邊的一盞立式夜燈，整個人蜷在燈下，攝影雜志放在膝蓋上，一頁一頁地翻看。

何偉檢查了一遍窗戶是否上鎖，看了一眼已經坐在那裡一個小時的宋南竹。一直都是同樣的姿勢，隻有時不時翻動書頁的動作證明她沒有睡着。

切好一盤果盤端過去，輕輕放在矮幾上。宋南竹看得入迷，沒有擡頭，還是禮貌地說了聲“謝謝何叔”。

何偉看了眼挂鐘，已經快要十點四十了。小少爺還沒回家。

猶豫半響，何偉不得不開口打破沉寂，輕聲道：“小小姐，他這個時候還沒回來，我出去找找吧。”

“不用。”宋南竹翻過最後一頁，表情看起來有點可惜，沒想到這麼快就看完了。

“啊？”

“他的晚自習十點半才結束。”

“怎麼變成十點半了。”何偉幾近呢喃道：“看樣子要下大雨，我還是去接一下吧，這麼晚了也不安全。”

宋南竹把書放到一邊，用叉子戳了塊桃子，不置可否。

何偉在玄關處取了一把傘，換好鞋，剛出門不過五分鐘，大門又再次打開了。何偉身後跟着低着頭的宋桀，他頗有些不好意思，道：“麻煩何叔叔了，今天留下多上了兩節晚自習。”

“不麻煩的，你餓了吧，吃點什麼嗎？”

何偉替他接過書包，宋桀換好鞋一看書包不見了，還找了一下，發現在何偉的手裡，不自在地伸手想拿回來，嘴巴張了又張也沒說出口，直到何偉把他的書包放在了沙發上。

宋桀快步過去，這才發現沙發上還有一個人。宋南竹一手拿着銀色叉子，一手在手機上點擊，像是沒注意到他的動靜。

何偉問：“小少爺，想吃飯還是面？”

宋桀剛想出聲的舉動被打斷，看到何偉已經穿好了圍裙，一心覺得宋桀肯定是餓了。他也沒再忸怩，選了不耗時間的一種，道：“吃面，謝謝何叔叔。”

“你先休息吃點水果，我這邊大概十分鐘好。”

說完，何偉關上了廚房的推拉門。

宋桀走也不是，待會兒還要麻煩何叔叔送上樓去，這麼站着也不是，他繞了半圈，坐在了沙發的這頭，也不會打擾到宋南竹。

他就這麼安靜地坐着，不看書也不玩手機，存在感一點點地降低，直到在餘光中徹底隐入黑暗裡。

【宋南竹：我會盡快去療養院的，到時候我能見到媽媽嗎？】

【林玲阿姨：如果狀态能保持的話，沒問題。她最近總是念你的名字，合适的話，我明天拍視頻給你看。】

【宋南竹：好，謝謝林阿姨。我應該這周末能去看望】

宋南竹反複看了好幾遍信息，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嘴裡的桃汁都變得更甜了。熄掉手機屏幕，宋南竹這才想起來旁邊還有個人。

偏頭去看，宋桀地頭向前埋着，微弱地光照着他柔順的劉海，陰影落滿了半張臉。宋南竹猜他大概是眯着了。下一秒，“咚”的一聲，什麼東西從宋桀的手裡滑到地上，他的手就這麼虛虛張開着。

她想起在放學時接到宋平義秘書謝宇的電話，和她确認了明天家長會的時間。看樣子，宋平義明天真的會參加。

十一年，從小學開始，宋平義從未親自出席過宋南竹的任何一次家長會，他做得最多的，就是以學校最大的投資者的身份，給宋南竹的每一任班主任打電話，告知宋南竹的母親情況特殊無法到場，他自己因太過繁忙而來不及參會，同時留下謝宇的電話，希望班主任能夠每周将宋南竹的情況彙報給他。

偏偏宋桀來之後的第一次家長會，他能騰出時間了，不需要通過電話轉達。

還真是……配不上父親的稱呼，卻是個誠懇有心思的投資人。

将果盤裡的水果吃了一半，宋南竹放下叉子，雙腳穿過拖鞋，何偉端着一碗熱騰騰的面條出來了。那股清香味灑滿了整個空間，何偉下廚的手藝比以前好了不少。

何偉五十多歲的年紀，總是怕别人會餓着肚子。宋南竹一放學，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剛炒出來的一葷一素，之後又被端上果盤，現在光是看着那冒着熱氣的碗，就覺得肚子脹得反胃。

“小小姐要不要再吃一點？”何偉問她。

“不用了。”

兩人說話的聲音把宋桀從淺眠中喚醒，他猛地端直身體，空白的思緒，呆愣的表情，他緩了一會兒才揉了揉眼睛，下意識道：“對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