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殘魂的意識和灼氣的侵蝕分擾她的心神,不過還不至于對外界完全失去警戒,感受到他人氣息,她就睜開了眼睛。
她過于黑白分明的雙眸,在眼睑燒紅,暈開一層豔麗妖媚的色彩。
雲徙望着那朱紅容顔,“要喝水嗎?”
雲朝昭一怔,看向他手中那碗水,緩慢地起身,接了擡袖飲過。
隻是這一點點濕潤的水分剛過喉嚨就被燒幹了,完全沒有起到半點幫助作用,“多謝。”
她還過碗。
雲徙看出這點,詢問,“這熱病難道沒有就半點緩解辦法嗎?”
“那倒也不是。”
“要怎麼做才行?”雲徙繼續問。
要麼離開這裡,要麼……
雲朝昭笑了起來,但因為嗓子太幹而發癢的經不住咳嗽起來,側過臉彎腰抵住鼻尖,輕咳了一聲。“咳—”
又忍住。
陽毒卻乘機反攻,于是那壓制下去的绯紅又重新布上臉頰。
她捏了捏嗓子,忍住痛癢之意,強行開口說道,“方法是有的,找些寒涼的東西壓制,沒關系,我與這熱病糾纏已久,隻是看起來有些嚴重而已,并不礙事。”她頓了頓,“是不是沒見過人生病?”
“見過的……姐姐曾經病過。”
“姐姐?”雲朝昭歪頭看他。
“嗯。”雲徙冷藍色眼瞳盯着她,“我出生于災荒和戰亂,經曆什麼,已經記不清了。是姐姐從死人中把我扒出來,給我衣服穿和東西吃,帶着我流浪,她常常和我說話,可那時的我卻聽不懂。”
“然後她死了,死在一個無名的巷子裡,就是因為生病,是趙二八埋葬了她。”
他的聲音天生冷淡,聽不出半點傷心或者别的什麼情緒。
“你是擔心我會死嗎?放心吧,我不會……”
一雙手捧上了她的臉。
“你。”
“暫時找不到更涼的東西能使用了,我天生陰寒體,這樣會好一些嗎?”雲徙低下頭認真地詢問。
是好很多。
雲朝昭沉默了一會,然後才很輕很輕地點了一下頭。
“但是這樣會不會……”
“不會。”雲徙直接打斷她的話,更是直接回答她,“不會讓我難受的。”
雲朝昭張了張口,腦袋裡好像冒出來很多念頭,可是經過仔細挑選卻說不出來,身體承受的熱量過載好像讓她的腦袋也不太好使了。
“是嗎,那就好。”她嗓子幹巴巴的。
雲徙發現強大的仙尊已經完全不像平時那樣什麼都在掌握之中的從容,剝開強大的外殼,他從縫隙中窺見了柔軟芬香的内裡,
是的,芬香,當靠近到這個地步後,他就能聞到她身上析出一股清熱至極的香氣,很難形容……絲絲縷縷融入。
滴咚。
他體内靈氣不知不覺的運轉速度加快了,隻是現在無謂這變化,他看到他在意的眉頭舒展了一些。
看來是有作用的……他對溫度感覺是很遲鈍的,可此刻她身體傳遞的熱度令他手上都有灼痛感,可想而知,體内存在的熱量該是何等驚人!
他原本白皙的手背皮膚過敏似的局部發紅……就好似放在壁爐的火堆中,再這樣下去,這兩隻手就不能要了。
“那這樣會更好一些嗎?”他一心一意想讓仙尊好過,還把額頭貼上去。
雲朝昭在這樣近的距離連他的睫毛都曆曆可數。
哪怕是一點,有一點作用也好,他想,報答仙尊對他的恩情。
雲朝昭聞到類似肉被烤熟的味道。
這是……
她轉動眼眸,他靠得實在太近了,近到暧昧。她甚至看得清他裡放射性的神秘瞳紋,在美麗得無與倫比而又難以言喻淡藍色中,黑深的一字仿佛峽谷深淵一樣使得靈魂墜入其中,虹吸周圍一切光亮,宇宙洪荒,絢麗妙極,皆在此處,無需仰望。
很漂亮的眼睛。
她回過神,擡手抓住他的手腕,“放手。”說着想挪開他的手,可他卻使用力氣反抗,雲朝昭沒察覺,身體落回,居然被他壓倒回了石闆上。
“不痛嗎?你的手不想要了嗎?”雲朝昭簡直要氣笑了。
因為他用了一點力,所以雲朝昭臉微微嘟起來,看起來倒像是嬌嗔。
這樣形容或許不對,可真的……很可愛。
“沒關系的,朝月師姐。”他抛卻剛才大逆不道的思緒向她解釋,“我的身體可以自我修複,壞掉也沒關系,為師姐的話,這點痛根本算不了什麼。”
為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雲朝昭耳畔好像回響起這句話,方才的幻覺裡無數人就這樣笑着同她永别。
如今,重合為一。
她對他升起無名怒意來,一掌将他打下,這一掌雖未動用靈氣,但也不輕,他身體向外撞去。
她按在石台,手下稍微洩出的熱與力令周圍石裂,裂開地縫,這不是一個築基修士能做到的,突然,地面轟鳴,遠處一個地洞冒出的沖天紅光,正好與此地異象重疊,替她掩飾了情緒失控。
夜晚驟亮了一瞬,她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也想被我融化嗎?”
雲徙捂住氣血翻湧的胸口,擦掉嘴角鮮血,擡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