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月……”
雲朝昭眉頭一挑,語氣平穩地說:“你喝醉了。”
“不,我沒醉。”雲徙說。
“酒的味道大抵就那幾種,沒什麼區别。”
“我這一生隻飲過兩次酒,不會出錯的。”
雲朝昭失語,難怪他酒量這麼差。
她一時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就算反駁了,對一個醉酒的人,說不定醒來也會忘光。
他醉着朝這邊摸索過來,雲朝昭及時抓住他的手制止。
“師尊為何不展現真容讓我瞧瞧?”他一手按在雲朝昭膝旁,為了能靠近,手指撥過魚竿。上挑着眼尾,眼神濕漉漉,像一尾剛上岸的人魚。
“我看你是真醉了……”
居然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哪裡有一絲恭敬。
她施展法術,雲徙一眨眼,他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朝月師姐不見了……不見了……您說,我還能再見到她媽?”他斂下暗藏失落的眼眸,趴回了桌子上,輕聲說。
那時的不告而别,竟然成了他心中傷痕?雲朝昭想,那早知說一聲了,反正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她撫摸着他黑亮順滑的冰涼發絲,感覺順手舒服,完全不自覺有多寵溺和輕柔,“想那位師姐了?”
“嗯。”
有一些人的深陷,并不是秋天到了葉子落了那樣自然而然,顯然易見的事,而是像一場流星雨,直到劃過天際前都沒有任何預兆,然而卻降臨的義無反顧。
葉可回春,星星卻再不會懸天。
“徙兒,”她說,“你會找到她的。”
她的手指被抓進了手裡。
真是……
雲朝昭搖搖頭,沒掙脫。
恰逢此時,釣竿動了。
遲緩片刻才單手提上來,如此慢吞吞,底下的魚兒早就跑了,雲朝昭小聲嘀咕,“我有感覺,這隻一定是條大的。”斜看過阻礙自己釣魚的人,“算了。”
她收起竿,懶得再釣。
一邊飲着酒,一邊看略顯妖異的黯黮紫暮天色,閃爍群星中有一顆朝着東方劃落。
——
雲徙一睜眼就看到了一道青衣背影。
“你醒了?醒了就把這碗醒酒茶喝了吧。”
“孔若師兄。”他起身,孔若師兄搖着一把五彩寶扇,輕輕一扇,茶水打着轉飛到他的面前,裡面的茶水一滴不撒。
“我怎麼會在這裡?”雲徙問道。
“師尊讓白靈送你下來的。”孔若說,“你暫且在我這裡安心的小住一段時間吧。”
“是我醉後失态,師尊趕我下來了。”
孔若多看他一眼,嘴角含着笑容,“如果是呢?”
“那……我還能回去嗎?”
其實他比上次要稍好一些,他還能記得醉後說的話,或者說醉後的話就是他故意說出來的,由不得自己控制,他還記得自己抱着師尊的手做了個深甜的夢,隻是夢裡的内容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他的身體會刻意幫他忘記一些東西。
而忘記的那些……在心神牽連的分身處,那具不知所蹤的血身。
對方并不想主動聯系他,隻是從若有若無的感應中,他确實就像話裡說得那樣雲遊去了,離他很遠很遠。
“如果回不去呢?”孔若接着反問。
雲徙怎能感覺不到孔若的調侃和明知故問。
“如果師尊不讓我回去,我自然回不去,我會守在山下,直到師尊原諒我的錯誤。”
孔若朝着自己搖了搖羽扇,鬓角邊垂下的兩絡散發微微浮動,顯得軒昂自若,他沉吟着停下動作,“那如果你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呢?”
雲徙一瞬間就想到那一天他趁着師尊神遊的偷吻。
難道是師尊知道了?他昨晚無意間吐露了?他有些亂,頓時不做聲了。
孔若輕笑一聲,“想什麼呢?小師弟,師尊出門去了,暫時讓我照料你罷了。”
“出門去了?”
“就在你醉酒的時候,玄洲發生了一件大事。”孔若指着說天上說,“昨夜天降災星,玄洲地動,死傷無數,災星有妖禍之氣,觸碰到的人就感染黑禍。會生病、變異,發狂,食人。
凡人,甚至連修士都無法逃過。
這樣恐怖的瘟疫,聞所未聞,師尊收到求救信,大師兄、四師妹帶着我門中精英都去那邊幫忙了。”
雲徙聞言要起身,“那我也去幫忙。”
“小師弟,”孔若把扇子合起按在他的肩膀,雲徙感覺肩頭一沉,他被按回去,“你去添亂?”
雲徙冷靜下來。
雖然孔若的話說得刺耳了一些,可确實是這個道理。
他的身份太敏感了,是預言中的天生魔種,這樣匪夷所思的災禍發生,很難不按在他頭上。
恐怕他一出現就會被義憤填膺的人給拿下謝罪。
“你想明白了?”孔若見他握緊拳頭,不再說話,挪開扇子,“即便是留在這裡,也不是無事可做,我們鎮守後方,要維持南疆穩定,防止大量流民進入,明華已經在研制丹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