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逆水行舟,去時順水流下,行船速度遠勝于前,隻花了一半的時間,大船就已在洪州碼頭靠岸。剛一到岸,葉孤城就已擡起頭,往天際白雲凝望片刻,說:“我要離開一趟。”
他并非向季卷征求意見,說完這句,身形已如雲飛,自船頭掠起。季卷歎一口氣,在心裡又诋毀幾句這些無規矩的江湖人,帶着其餘幫衆下船。
碼頭青幫早得了消息,知道船上是新近入主洪州的青田幫少幫主,不敢怠慢,特意遣了兩個腳夫,将她們一路引到原霹靂堂駐地。
霹靂堂在洪州的駐地是片坐地甚廣的園林,奇花異木,嶙峋美石點綴其間,令季卷想起這兩年來在民間激起頗大風浪的花石綱。單看此處駐地,便能知此處分堂與官府聯系,必然緊密。
青田幫重視實用遠大于虛景,“坎”字部幫衆在其間辦事穿梭,都得沿曲折路徑繞上好遠,此時顯然面露煩躁。季卷心中做着另起駐地的打算,随手抓了個幫衆,問到溫趣的位置。
溫趣正在主堂整理洪州一帶衆教各派的名錄。以往霹靂堂統領,這些小教小派都依附于霹靂堂行事,如今霹靂堂弟子被溫趣強勢逐出兩州地界,尚能往别處去投奔其餘支脈,但這些紮根本地的教派并不能舉家搬遷,如今踟蹰張望,不知是要等雷正打回來,還是趕緊來拜了新碼頭。
季卷知道此事複雜,于是匆匆進來,要接過這些整頓的愁人活計,結果一進門,卻見溫趣身邊跟了個陌生青年,看起來笨頭笨腦,眼神流轉間,帶着抹除不去的愁苦之意。
“聽說‘坎’字部攻下兩堂時并無死傷,連特意調來的醫師都沒派上用場,你做得堪稱完美,”她先迎上去對溫趣寒暄,又轉過身,對那個頗有些呆滞的年輕人笑:“不知這位是?”
“蘇公子遠在京城,聽聞少幫主北上江南讨公道,特派我來助拳。”那年輕人木愣愣地說,看起來是在背誦别人教他的話術,末了才想起來,又一拱手:“金風細雨樓‘東西南北中’,我是莫北神。”
季卷駐足挑眉,與溫趣交換了個視線。溫趣聳肩,在繁重的案牍工作裡給她丢來句解釋:“我領着‘坎’字部一至洪州,就見到這位莫俠士,帶了三十三位好手,說是‘金風細雨樓’的幫手。”
她有些遺憾地說:“這也是我們一日内連下兩城,能無一死傷的原因。”言語中倒有些埋怨莫北神,似乎他妨礙了自己才幹的發揮一樣。
莫北神擡頭瞧季卷一眼,神色間愁苦更甚:“蘇公子讓我暫且留在江南,明面建立分堂,暗助少幫主。少幫主在整合此片水道時,遇見任何難題,都可調用我等,如調自己幫中人一般。”
季卷一愣,下意識道:“看來蘇夢枕相當信重你。”
莫北神同樣一愣,連愁苦都沖淡幾分,下意識追問:“何出此言?”
季卷剛才那句話純粹出自感歎,被莫北神這樣一追問,心中反而多出些明悟,仔細打量眼前年輕人幾眼,更是定論:這人對自己被蘇夢枕外派出京一事,頗有怨言,似乎以為這是被蘇夢枕不信任、要把他排除在核心層以外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