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橫濱投手被完全攻克之前,丹波前輩更早的被抓住了破綻——或者說,他一直沒能調整好自己的狀态,滑球的軌迹在第四局上半被徹底抓住了。
橫濱拿下兩分。
投手丘上,身形高大的丹波前輩背脊一下子就塌下幾分。帽檐之下,汗水不斷從皮膚滲出,凝聚成水珠一滴滴滑落。
速幹衣已經變得悶熱潮濕,不熱的天氣,但是他卻仿佛置身熔爐,腦子裡不斷閃現自己被擊飛出去的球。
他注視着本壘,看到了後面的捕手。禦幸大概在擔心他的狀态吧,每次隻要他的球被打出去,這家夥就會露出那種表情:啊啊,前輩不會因為這一球就一蹶不振了吧?
那種關心,但是帶着本人都沒有察覺的傲慢的眼神。
丹波光一郎其實能夠理解,甚至覺得這樣理智,隻思考選手狀态并且給出相應的應對措施的捕手,對于投手來說是很合适。
但是…果然,跟他合不來。
過于敏銳的心,讓丹波光一郎一直隐隐抗拒着禦幸偏向強硬的引導和安撫。但是——手指捏緊棒球,指腹被凸起的縫線頂着,他再次擡手擦了擦汗,拒絕了禦幸的暫停。
剛才,禦幸前輩是準備要暫停?但是為什麼丹波前輩拒絕了…神咒彌月微微眯起眼睛,收束的視線裡,投手的面容更加清晰了。
休息室内。
好多汗,這才是第四局,天氣也不是很熱,丹波前輩的出汗量不對勁。這兩分,對他的壓力這麼大嗎?
禦幸前輩也是,平時和她還有榮純投接球的時候,有這麼僵硬嗎?丹波前輩的情緒那麼明顯,這種時候就應該暫停去安撫投手情緒才對,但是被拒絕之後,居然真的放棄了……
神咒彌月隐約覺得,在前輩們面前,跟在自己這些一年級後輩面前,禦幸前輩似乎有着兩種應對方式。
前者要更圓滑一些,後者要更放松一些。
也就是說,面對前輩的時候,禦幸前輩似乎強硬不起來。
神咒彌月一手環抱手肘,一手握拳抵在下颌,出神。這難道…是因為禦幸前輩格外注重前後輩之間的關系的緣故?對前輩們很尊敬……這沒問題,但是體育競技尤其是上場比賽的時候,還這樣的話可不行啊。
要了解自己的隊友,首先就要把階級觀念抛棄掉。
但是…作為投手來說,神咒彌月又覺得以禦幸前輩的捕手水平,不至于搞不清楚這一點。明明跟她還有榮純組合在一起的時候,個人風格那麼強烈,完全不會因為他們改變。
“神咒!”突然一道聲音在她耳邊炸響,把神咒彌月走偏的思緒拉了回來。她側頭,榮純的臉近在咫尺。
“……”不着痕迹的拉開距離,神咒彌月擡手按住他的腦袋。“不要靠這麼近這麼大聲叫我,耳朵要聾掉了,榮純。”
嗡嗡的,榮純嗓門也太大了!
不過。
“突然叫我幹什麼?”
“我們去牛棚熱身吧!”澤村榮純這次壓低了聲音,因為他感覺好友捏在腦袋上的手指在收緊,大有你不小聲說話就把頭給他捏爆的架勢。“宮内前輩已經答應幫我接球了!”
說到最後,他聲音還是忍不住上揚了幾分。
神咒彌月下意識的轉頭去看,看見了已經穿上捕手裝備的三年級前輩。對方肯定的朝她點了點頭,“神咒來的話,每個人十球輪着來吧。”
等三人走到牛棚,神咒彌月都還沒想明白。
熱身…宮内前輩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他覺得監督會把丹波前輩換下來嗎?但是同為三年級,兩個前輩之間的感情肯定要比他們這些初來乍到的一年級深厚,宮内前輩真的願意看到他們上場嗎?
居然會同意榮純的熱身邀請。
而且,監督也沒說什麼…明明川上前輩都沒動。
等榮純氣勢洶洶的站到了投球區域,神咒彌月站到不遠處。
“你一直在看我,是在覺得奇怪嗎?”宮内啟介沉聲道,他注視着前方的一年級投手,卻在對身邊不遠處的另一個一年級說話。
被發現了!
神咒彌月愣了下,才不好意思道歉。“抱歉宮内前輩…”
“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宮内啟介說。“會答應澤村給他接球,隻是現在的我能做到的事情。如果找我的是川上,我也會同意的。”
“而且,我認為,這樣的行動,對于孤身一人在投手丘上的丹波而言——也是一種激勵。”
神咒彌月看向場上。
不不不,宮内前輩,這真的是激勵嗎?為什麼,她感覺丹波前輩的肌肉更僵硬了啊——
但是意外的,雖然丹波前輩看起來一副受到打擊的樣子,之後卻相當利落的拿下了最後的兩個出局數,并且在第五和第六局發揮穩定,一鼓作氣守了下來。
而在第五局下半,結城前輩轟出一記陽春本壘打拿下一分,比分持平。
雖然沒有實現反超,但是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然後,在第七局上半…一出局,滿壘的情況下,橫濱的主将,四棒将丹波前輩的曲球轟了出去——一舉奪下四分。
“川上,去熱身了。”鐵塔似的片岡監督,也是在這時候開口。
被叫到的人原本坐在休息室的角落,聞言起身站起。“是,監督。”
棕色短發的二年級眉眼溫順的下垂,他看上去有些不安,眉眼間有着些許慌亂,卻還是毫不遲疑的應下了。
川上憲史,二年級,是隊伍中經驗豐富的中繼投手,控球能力出衆的低肩側投,右投右打。
而後,神咒彌月感覺被盯上了。
“神咒,你已經熱身很久了吧,能上場嗎?”深茶色的眼鏡底下,片岡鐵心銳利的視線直刺而來。
所有人都明白這個問題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