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暫時無人追來,孟川放緩了步伐,轉頭對着何念低斥:“不是讓你躲起來嗎!”
一陣涼風吹過幽深的小巷,何念打了個冷顫,昏暗的路燈下,她低着頭,表情模糊不清:“我……”
孟川見狀不忍苛責,歎了口氣,随後脫下外套遞給了何念:“給。”
何念搖搖頭:“不冷。”
“雞皮疙瘩都吹出來了,還不冷?”
何念倔強地又搖搖頭。
“再不穿上,我可全都看光了啊。”孟川嘴上這麼說,眼睛卻望向前方。
何念的衣服來自不夜天,淺金色的低胸超短裙,布料捉襟見肘,設計理念主打一個“露”。
在孟川的提醒之下,何念低頭,終于發現一番奔跑後,疏于管理的胸口已然失守,便也不再推脫,接過孟川的外套穿上,邊走邊扣好每一顆扣子。
孟川一邊走着一邊目視前方說:“右口袋裡有糖。”
“嗯?”
“剛剛跑出門的時候,順手從迎賓台抓了一把……你可别又低血糖了。”
何念把手伸進寬大的口袋,果然摸到一把糖果。她不再客氣,連剝兩顆放進嘴裡。
何念含着糖問:“現在去哪兒?”
“先回車上,離開這裡,我知道前面有條小路。”
“你對這邊怎麼這麼熟悉?”
“經常來辦案。”
孟川側頭看着穿好外套的何念,又說:“我進安全司第一個重案就是來風情街辦的,當時是幾個市的聯合行動,現在你看到的這些犄角旮旯,都在當時的布控範圍之内。”
“要抓的人很厲害嗎?”
“嗯,超級大壞蛋。”
本來隻想一句話帶過,但是孟川第一次從何念的眼中讀到了對他的好奇,不知怎的竟忍不住多說了一些:“對方人多,有組織有紀律,受過系統訓練,而且有槍。”
見何念聽得認真,孟川又說:“是一個毒販,特别狡猾,我們摸排了很久,才終于鎖定了當晚他們在風情街有重要交易活動,為了這條情報,我們犧牲了兩個線人。”
“那抓住了嗎?”
孟川勾了勾嘴角,說:“當然了!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安全司射擊紀錄創造者,兼近身格鬥蟬聯冠軍……還兼司草。”
“你抓住的?”
“算是吧,對方逃竄的時候,正好逃到我和另一個同事負責把守的路段。喏,就是前面那棵梧桐樹左轉的巷子。”孟川擡手一指。
“不過我那個同事在跟毒販保镖纏鬥時中槍犧牲了,我僥幸,活捉了毒販,代價是住了一個月的院。最後我得了個三等功,我那同事追授一等功,葬禮身蓋司旗,墓碑上刻司徽。”提到血的代價,孟川的語氣低沉了下來。
說話間,兩人步行經過了梧桐樹,向左望去,昏暗的路燈時亮時不亮。當年的槍聲和驚心動魄早已被歲月帶遠,路面的血泊也消失不見,隻剩幾叢雜草一歲一枯榮。
一陣夜風吹過,樹葉簌簌作響。
“當時害怕嗎?”何念的問題把孟川拉回現實。
沉吟許久,孟川答:“我隻能說,‘想幹死這幫人渣’的強烈想法壓過了恐懼。”
孟川看着前方,忽然又反問:“你呢?害怕嗎?”
“嗯?”
“在小東北替不認識的人出頭的時候……還有剛才跑過來跟人掄鋼管的時候,害怕嗎?”
何念沒有回答。
“今天晚上,如果我不在,你想過你會怎麼樣嗎?”
何念依舊沉默不語。
“那個矮冬瓜,你以為戳中他的弱點就能讓他礙于臉面收手嗎?你在小東北制住刀疤男的那點僥幸,絕大多數情況下根本不适用。”
何念雙目低垂,面色肅然,陷入沉思。
孟川長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了起來:“我在安全司這麼多年,見過各式各樣無數人渣。有的人渣,即使我同樣身為男人,依然理解不了他們的變态。就比如剛才提到的那個毒販,除了制毒販毒,他手上還有N條人命,其中很多是被他虐殺的大姑娘小夥子。對,你沒聽錯,虐殺,他的樂趣之一就是虐殺,高興了能留個全屍,不高興了剁得跟超市的排骨似的。這世上有的人渣就是這樣,毫無底線,什麼法律什麼道德對他來講都是放屁,唯一能能讓他有所忌憚的就是暴力。”
何念濃墨般的黑瞳深得望不見底,她下意識裹緊了外套,露在外面的手指指節泛白。
如霜月色襯得四周愈發寂靜。
孟川忽然話鋒一轉,試探性地問:“那個,要不試試跟我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