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風吹在她臉上是涼爽的,很舒服,但吹在顧斐然身上顯然不是一樣的感覺。
而她也很清楚,顧斐然已經沒有幾個月好活了。
他去國外治了幾年,确實延長了一些壽命,但也隻是延長了一些。
他現在選擇回國,就已經是放棄了後續的治療,決心等死了。
誰也不知道他已經快死了,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斐然哥哥,我聽說國外的治療技術很先進也更成熟,有很多和你一樣的人都治好了,所以你是不是也快治好了呀?一定是的對吧,你剛才都能站起來給我開門了!你知道當我看到給我開門的人是你的時候有多驚訝嗎?那麼好的消息你這麼都不知道早點跟我們說的啊,不然我也不會被你吓一跳了!”
顔莎假裝自己什麼也不知道,語氣天真無邪,無比綠茶,聽着似乎真心誠意在為顧斐然能痊愈而感到高興。
至于到底有多少真心,也就隻有顔莎自己知道了。
而她這話聽在顧斐然的耳朵裡,分明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顔莎當然是故意的,因為上一世,顧斐然是一個人死在顧家老宅的。
他死得太突然了,誰也想不到他會死。
顔莎參加了他的歸國生日晚會,也參加了他的葬禮。她可以很清楚地記得自己在生日晚宴上是什麼心情,卻幾乎忘了自己在他的葬禮那天到底是什麼心情了。
她隻記得那個冬天很冷很冷,刺入骨髓的冷。
天也是昏沉的,所有人都穿着一身黑色,隻有雪花潔白而冰冷。
如果真要說是什麼情緒多一點,大概就是惋惜吧。
惋惜他年紀輕輕就死了,惋惜他沒有繼續治療,惋惜他明明可以有機會活着……卻還是選擇了放棄。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選擇放棄。
他明明還是有一定幾率活下來的。一定的幾率。
可他還是選擇了放棄。
為什麼呢?
顔莎想要找出答案。
顧斐然沉默着沒有說話,顔莎微微皺眉,語氣擔憂道:“斐然哥哥你怎麼不回答我?是不是還沒有完全好,後續是不是還要出國繼續治療啊?”
顧斐然仍舊沒有回答。
顔莎也不催他,繼續自顧自道:“我知道了,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一定是想先回來過生日的對吧!那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呢,你跟我說,隻要在我的能力範圍内,我一定送你!”太貴了她可不舍得。
顔莎推着顧斐然緩緩走進了蘇式園林裡,就像是走進了一幅古色古香的彩色水墨畫裡。
九月了,池塘裡仍舊開着晚荷,水榭檩子上垂挂的透明簾子在風中輕輕飄動着,一切都看着和多年前的一樣。
顔莎推着顧斐然停在荷塘邊,然後一直沉默的顧斐然終于開口了。
“不必準備什麼,莎莎,你能來參加我的生日會我就很高興了。”
顧斐然的語氣客氣而溫和,仿佛他不曾為顔莎的到來感到煩躁不耐,仿佛他從始至終都一直是那個所有人眼中的溫潤公子。
而他仍舊沒有提及自己的身體狀況,不說好也不說壞,像是默認了顔莎的猜測。
顔莎卻知道他這話完全言不由衷。
既然他怎麼都不肯提及自己的身體狀況,顔莎隻得暫時偃旗息鼓。
她無比綠茶地驚喜道:“斐然哥哥,你說的是真的嗎?真的不用我為你準備什麼禮物?那我怎麼好意思呢?我覺得生日禮物還是應該準備的,斐然哥哥,你就說你想要什麼吧,不然我怕我送的東西你不喜歡。”
顔莎以前也送過顧斐然生日禮物,但顯然他都不喜歡。
顧斐然也想起了曾經收到的那些禮物,不由嘴角微抽。
怕顔莎亂來,他隻好道:“那就送我一件衣服或者一頂帽子吧。”
“行。”顔莎答應得很痛快,然後又問道:“那斐然哥哥打算什麼時候再出國啊,這次回來會在國内待很久嗎?”
顔莎無比巧妙地再次把話題扯了回去,她就不信自己撬不出一點實話。
顧斐然仍舊不想回答顔莎的問題,但這回他似乎不回答也不行了。
“或許。”顧斐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