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精神力構建的傳送陣中出來,林澤的臉色蒼白了一個度,身形幾不可查地停了一瞬,雙臂卻紋絲不動,沒有颠顫阿蒂彌斯分毫。
兩個醫用機器人早就等候在城堡的醫療室内,林澤将阿蒂彌斯小心地放在醫療床上,啟動掃描器。
三分鐘的倒計時度秒如年,林澤的氣壓持續走低。
終于,“嘀”的一聲響,檢查報告出來,醫用機器人同步接受雲端報告。
一号醫用機器人率先出聲:“掃描檢查完畢,報告顯示,根據病情緊急程度,病患的眼睛似乎曾被強行潑灑損壞型眼病毒,需要進一步檢測,請求抽取眼周血液……”
“已授權,正在進一步檢測……”
兩條靈活的機械臂伸出,用酒精棉片擦拭着右眼框旁的一小塊皮膚,擦拭完之後,短細的抽血針紮入。
開始檢測……
林澤陰郁煩躁地看着顯示檢測中的顯示條,精神力卻四平八穩的護持着阿蒂彌斯。
120秒後,報告出來。
一号醫用機器人:“檢測出損壞病毒為Y-36型病毒,該病毒為損壞眼球類專屬病毒,入眼後會損壞眼球的視網膜、視細胞……”
林澤打斷醫用機器人解釋醫用名詞的話,沉聲道:“解決辦法。”
“需先用Y-37清洗劑清洗,後用專屬愈眼藥劑藥敷。”二号醫用機器人停頓一下,接着道:“Y-37清洗劑為Y-36型病毒專屬清洗劑,其沖洗眼球痛苦不亞于再次接觸Y-36型病毒,請家主知悉。”
“調Y-37清洗劑給我。”
一号機器人從藥劑出口處拿出清洗劑,詢問:“是否由醫用機器人或醫用總控智能機器使用?”
“不,”林澤接過了清洗劑,“我親自來。”
一号和二号醫用機器人互相對視一眼,二号猶豫道:“提示家主,清洗劑作用效果十分疼痛,病患很可能出現拒不配合甚至劇烈反抗。粗略掃描檢測後,顯示家主身體出現精神力大量損耗,氣血虧損,顧及家主本身的脆弱雄蟲體質,建議家主将病患交由醫用機器人或者醫療總控智能機治療。”
林澤看了看同眼藥水沒有多少區别的兩小瓶清洗劑,道:“用量。”
一号醫用機器人回答:“一隻眼睛需用完一瓶,每一滴眼睛清洗藥液間隔時間需至少一分鐘。”
林澤的精神力再次覆蓋阿蒂彌斯全身,固定着他的四肢和頭顱,費洛蒙同等溢出,安撫着阿蒂彌斯的心神。
林澤扭開瓶蓋,語氣帶着幾分刻薄:“你們能在不傷害阿蒂彌斯的情況下,穩定療愈他嗎?”
“不能就閉嘴。”
一号二号立刻閉嘴,
家主從進門起情緒就處在海底火山爆發的邊緣,它們倆不敢再出聲。
林澤深深吸了一口氣,屏息凝神用精神觸手小心撐開了阿蒂彌斯的左邊眼睛。
銀色瞳孔失去了光芒,灰撲撲的暗淡下來,沒有焦點,沒有生命。
但卻能夠想象,銀眸靈動時的風采。
林澤穩穩地擠出一滴藥液,滴落眼中。
1,2,3……
處于昏迷狀态的阿蒂彌斯突然抖動,眼珠劇烈顫動着。可不論四肢還是頭部都被死死固定,移動不了分毫。
21,22,23……
阿蒂彌斯的顫動逐漸變小。
58,59,60。
第二滴藥液滴落。
1,2,3……
阿蒂彌斯再次疼得顫動起來……
……
第三滴藥液滴落。
這一次阿蒂彌斯似乎被疼醒了,死死咬着下唇,兩顆尖牙刺出,下唇多了兩個血洞。
13,14,15……
……
57,58,59……
第五滴藥液滴落結束,第一瓶清洗劑終于空了。
……
精神觸手放開了阿蒂彌斯的左邊眼睛,輕撫上他的右眼。
阿蒂彌斯大聲喘息着,冷汗再次挂了滿臉,林澤耐心地再一次給他擦幹汗水和淚水。
然後,扭開了第二個瓶蓋。
倒數第五滴藥液落下,又是一陣顫抖。
……
倒數第三滴……
……
倒數最後一滴……
……
終于,結束。
林澤再次給阿蒂彌斯擦着蒼白無色的面龐,接過一号醫用機器人默默遞來的敷眼藥劑,仔細地貼合在阿蒂彌斯的眼睛上,小心地纏着醫用繃帶。
又拿過醫用濕巾,擦了擦阿蒂彌斯下唇的兩個血洞。
經曆了十次洞穿、愈合、再次洞穿、愈合的過程,依然憑借高等基因的強悍愈合細胞愈合了,隻有溢出的些許血肉組織,表明着這裡曾受過傷害。
“……謝謝……”
林澤的動作一停,手背青筋暴起。
受害者竟在向他這個惡劣的旁觀者道謝……
哈!
多可笑啊!
狠狠閉了閉眼睛,林澤平靜地将沾着血的醫用濕巾扔到垃圾桶裡,然後将阿蒂彌斯半扶半抱了起來。
阿蒂彌斯無意識顫了顫,盡管知道這個蟲剛剛是在治療他的眼睛,身體仍舊不可避免的産生恐懼反應。
林澤好似沒有在意阿蒂彌斯身體的下意識反應,右手慢慢理着他的蝶翼。
畸形,柔軟,血腥,跳動。
幾經斷折,盲目自愈的蝶翼,隐于血色下的皮肉仍能感受到血管的活力流動。
林澤無比清楚,這是虛假的。
阿蒂彌斯幾乎一瞬間就知道了林澤的意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不!”阿蒂彌斯喑啞着說道:“我的基因等級很高,它們會長好的,我保證,它們會長好的!”
情緒的過度起伏,身體的痛苦折磨,加上費洛蒙的欺騙與掩蓋,導緻雌蟲失去了他本身引以為傲的自控力與精細度。
“哧”
這是十指穿透血肉的聲音,
“咔”
這是小臂骨骨裂的聲音。
不。
不會的。
林澤像是什麼都沒有感覺到,精神力沒有絲毫起伏,而是冷靜又殘忍的想着:蝶翼破碎嚴重,根部被強行拔出13公分,又被濺射了一些損壞性病毒,根部幾乎完全壞死,再加上時間的拖延……
如果不徹底摘除蝶翼,損壞的組織會持續病變,漸漸破壞背部所有的組織細胞,引起全身症狀。
最後,依然要摘除蝶翼甚至還要刮掉背部一層血肉。
阿蒂彌斯知道這個已經發生的事實,但他仍然自我欺騙着,懇求着:
“我還沒有在戰場上飛翔過……”
阿蒂彌斯不知所措地如同他才是犯了錯的那個人,
“求……求你……”
林澤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固定阿蒂彌斯身體,讓醫療機械臂摘除蝶翼。
這項手術會全身麻醉,阿蒂彌斯不會感到任何痛苦。
“滴答”
小臂穿孔的血洞在流血,
[阿蒂彌斯在懇求]
“滴答”
林澤仿佛什麼都沒感受到,
十次清洗眼睛的折磨,沒有讓阿蒂彌斯呼痛,沒有任何疼痛的手術,卻讓他開口懇求……
[羽翼是飛行種的驕傲]
蝶翼上撫摸的手停了下來,靜默蔓延。
……
也許一分鐘,也許十分鐘,也許更久,阿蒂彌斯緩緩顫着,終是松開了緊抓着的手臂。
阿蒂彌斯是理智的,知道現實中的選擇該如何取舍。
翼翅壞死,不能拖延,
即便留存,也無法再展翅,
這是為了他好!